白殊想起先前在紫宸殿中,小宦官进来禀了一句“平王求见”,帝后之间的气氛就仿佛瞬间冷凝。
冯万川续道:“除却二王之争,平王本身大概也是扎在皇后心上的一根刺。当年今上一边与范家议婚,一边还和表妹暗通款曲,待皇后嫁进王府,皇贵妃都快临盆了。
“皇后十几年间一直争宠不过,甚至替今上纳了自己年轻美貌的堂妹,也没能分薄今上对皇贵妃的宠爱。而且,今上或许是感觉对平王母子有所亏欠,登基后更是对皇贵妃大加封赏。
“原本正一品的四妃是贵、淑、德、贤,可今上特意给贵妃加个‘皇’字,一应份例翻倍,几乎要赶上皇后。现下平王又有杜侍中这个岳丈可倚靠,皇后与宁王自然是如芒在背。”
白殊听这些宫闱秘事听得津津有味,并在心中悄悄比对原身家里。这么看来,白泊在这方面算是比嘉禧帝好些。至少,是原身母亲嫁他两年无子,才给他安排两个妾。
两人正说得热闹,突有谢煐身边的小厮来请白殊,说是葛西尔的使者送贺仪上门了。
白殊对冯万川笑道:“甚是有趣。日后有机会,再请总管与我多说些故事。”
冯万川也笑着回:“咱家这儿就是听来的趣事多,只要楚溪侯不嫌咱家嘴笨就成。”
*
白殊与冯万川一道来到正殿,就见谢煐坐在上首,下首是使者队伍,殿中摆着许多礼物。
白殊不着痕迹地打量那队人,见他们穿的都是寻常圆领袍,只是个个戴护臂,腰间佩弯刀。但也有和大煜人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皆未束发,而是将头发编成辫子,几个明显是护卫的壮汉还戴有耳环。
使者见白殊进殿,站起身右手按胸,躬身行了一礼,用流利的官话问候白殊。
白殊拱手回礼,在谢煐身旁坐下。
使者却没有立刻落座,而是面带笑容说出一串恭贺的吉祥话,什么天作之合、龙凤呈祥、举案齐眉、白首携老。背的是挺流利,不过白殊看他情,感觉他并不很理解这些词的意思,幸好还知道要避开早生贵子。
背完贺词,使者奉上一份礼单:“首领说部落里穷,买不起那些精美东西,只能挑最好的土产献给太子殿下,望两位笑纳。”
谢煐示意使者坐,接过冯万川转递的礼单大略看过,又转给白殊。
白殊接过细看,上面写的都是皮毛、毡毯、肉干、乳制品一类的东西,量还不少。若是和那些玉雕摆件比,的确是没那么值钱,但他倒是更喜欢这些,实用。
旁边谢煐则在问使者:“听闻你们过黄河时遇到涨水,是在什么时候,可否具体说说当时情形?”
使者回了个日期,再比划着说:“当时河水很浑,水流非常快,就像是河发怒了一样。和我往年过河时相比,水面宽了能有一半。而且还下雨,我们到时雨已经小下来了,当地人说前几天一直是大雨。
“河水涨成这样,根本没船家敢出船。有船出也没人敢坐啊,眼见着船一出去就是要翻的。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在河边的小镇住着,一直到水流慢下来,才搭船渡河,结果就晚到了几日。”
谢煐点下头,又问了他们在驿馆吃住如何,是否需要帮助,才让冯万川领使者去用饭。
使者却坚定拒绝:“我们祭司反复说了,我们只是来送礼,绝对不能在太子殿下这里用饭。驿馆那边很好,我们回去吃就行。”
冯万川听得哭笑不得。想来祭司是预计他们大婚前到,怕他们在大婚时来吃宴,才特意如此交待。
不过既然使者不愿,谢煐自然也不勉强,只道:“这两日我让人备些回礼,劳你们捎回去给葛西尔。”
使者痛快地应下,接着让身后护卫解下身上包袱,将里面的一个小木箱交给谢煐。
“这个不在礼单上,首领让我在离开前再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与楚溪侯一同打开……对了,最好是旁边无人的时候。”
这话说得转递的冯万川都不由得顿住动作,盯小木箱的表情像是在盯什么危险品。
谢煐却是淡定地接过去放在案上,吩咐他:“替我送使者出去。”
完成任务的使者高高兴兴地离开。
谢煐侧头问白殊:“可有什么看上的?”
白殊抱着猫,笑得眉眼舒展:“都是实用的东西,比起先前那些摆件,我更喜欢这些。”
谢煐的面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缓和些许:“那让人都送你院子里。”
白殊眨下眼:“这是送我们两个的。”
谢煐:“无妨。葛西尔每年年底入京,都会送这类东西给我,我不缺。”
白殊没和他客气,点头应下,又对案上的木箱有些好,凑过去细看。
木箱平平无,连雕花都没有,只在开口处贴着红封。
白殊道:“他搞得这么秘,却连锁都没有?”
谢煐一边撕下红封,一边随口应道:“这些东西在驿馆都要接受检查,上锁也没有意义。”
正要开盖之时,他心头突然猛跳了下,无端生出种不该打开的预感。
白殊却耐不住好,反正冯万川带使者离开后,连原本在殿中值守的东宫卫都退到殿外。他见谢煐不动,催促道:“殿下,打开呀。”
谢煐侧头看向他。
白殊回视过去,见那双狭长的凤眸似乎格外地黑,不解地问:“不能给我看吗?”
谢煐收回目光,深吸口气,缓缓打开木箱。
里面最上方是封信,几乎将下方的东西都遮挡住,只露出两头一截莹白,该是几样玉制品,最下面似乎还压着一本册子。
啪!
谢煐迅速合上了盖子。
白殊再次眨眨眼。
谢煐将木箱抱起,脸色有些沉:“该是葛西尔给我的信,我回书房去看。”
白殊也没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