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回身,却看见白殊拿案上的壶倒水喝,他甚至没来得及拦。
“你……”谢煐瞪着白殊手中的茶盏,“怎么不喝我们自己带的。这种地方的水,都不知道会加什么东西在里面。”
白殊细品品,笑道:“没尝出什么特别味道。”
说完,他又特地挨到谢煐身侧,轻声补充:“再说,要真有点什么,不是还有殿下能帮我?”
谢煐被他说话的气息吹进耳中,好似连心火都被他给吹了起来。
这时外间一阵动静,听着像是有人送来东西。
趁着谢煐注意力转移过去,白殊脚下连退两步,笑眯眯地在床边坐下。
随后,孟大在外头唤了声“郎君”,紧接着便和卫率各端着一盆温水进来。
谢煐示意他们放下,道:“你们将就一晚,寅时我们便离开。”
卫率笑着答:“能有个屋子挺好了,以前出战时幕天席地地睡都是常事。”
待两人退出去,谢煐突然发现白殊在床边蹲下,摸摸黑猫的小脑袋,便拎起垫子、拿起水碗,带着黑猫绕出屏风。
白殊很快又回来,谢煐怪地问:“你让猫睡外面?”
“小黑自己要求的。”白殊似笑非笑地瞥过来一眼,“它怕我们吵它睡觉。”
谢煐:“?”
白殊没再多说,脱下褙子往椅背上一挂,低头解挂在腰带上的禁步。只是,叮叮当当声响过一阵,他却始终没能解开。
谢煐看得轻叹口气,走过去微俯下身,拨开白殊的手,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那串环佩解下,整齐地摆到案台上。
白殊夸道:“六郎手真巧。”
谢煐转头看他一眼,一边脱外袍一边道:“赶快洗洗脸便睡吧,我熬一晚上没事,你的身子受不了。”
白殊开始解研究自己的衣裙怎么脱,随口回道:“我又不用上朝,等回去了可以补睡。偶尔一天,没什么事的,不用担心。”
谢煐除了衣,拧了帕子擦脸。
白殊抱着衣裙继续往椅背上搭,路过他还顺手揪了下他的胡子:“又要看一晚你长胡子的模样,幸好你以后蓄须也不会是这种络腮胡。”
卫国公是长美髯。先帝走得早,还没到蓄须的时候,不过白殊见过谢煐爷爷的画像,也是文士那种胡须。只要谢煐没有基因突变,应该不至于真长出络腮胡。
谢煐放下帕子,目光深深地看过去。
白殊浑然未觉,自己拧条帕子,还拿起镜子照着,尽量避开画了妆的眉眼部分擦拭。
谢煐看过片刻,蹙起眉:“你不把脸上的东西擦掉?我记得以前我娘说过,那些东西其实对人不好,她都尽量不用,用过也会仔细洗干净。”
“先皇后没说错,不过我就是偶尔用这一回,留一晚也没多大影响的。”白殊转头对谢煐笑笑,继续照着镜子擦脸,“而且现在都已经掉了些色,等起床还得补补。我可不会画这个,要是不留着,到时该怎么补都不知道,总不能让这儿的婢女帮我画吧。”
谢煐依旧蹙着眉:“亥时走天正黑,你坐马车里不露面,不化妆也无妨。”
白殊擦过两次脸,一边洗手一边道:“那可不好说。永定坊那么大,又不是抓通缉犯,我不信安阳府尹真就一家家搜查可疑人物。最方便的,还是守着各个坊门查出去的人。这样即使查不到什么,也算能给宁王一个交代。”
洗完手,白殊再次对着镜子看看,便干脆站到谢煐身前去。
“帮我取一下钗,我看不清。”
谢煐垂眼看过去,伸手轻轻抽出两支固定发髻的金钗,柔顺的长发立时一松,缓缓倾泄而下。
他忍不住抬起手,撩起一捧那长发。黑绸般丝滑的发上反射着微光,映在他原本便黑沉沉的眼眸当中。
随着白殊转身,那捧长发在谢煐手上滑落。发丝轻刷过手心,留下久久不消的微痒。
白殊一边用手穿过头发按头,一边嘀咕:“没想到妇人的发髻也这么紧。”
谢煐目光跟随着他,看他揭开薄被躺上床,黑发铺上红被,白皙的脸压上红枕,喉间突然便升上股干渴之意,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两下。
白殊躺下片刻,不见谢煐有动静,怪地抬头看他:“还不过来睡?”
谢煐“嗯”一声,却是转头给自己倒水,连喝了两盏。
白殊看得挑眉——那个好像是自己刚才用过的茶盏?太子是真没留意,还是在暗撩?
谢煐压下那股让自己口干舌燥的心火,弯身吹了烛,只留下一支最细的,用纱罩罩上。
光线一下变得十分昏暗。白殊看谢煐那高大的身影走到床边,缓缓揭被躺下,顿时有股热意挨到自己身旁。
这张床是花魁接客用的,足够宽敞,白殊却不太想往里挪。他故意轻声问:“殿下盖这被子会不会热?”
谢煐侧过身,给白殊扯好被子,自己的手却露在外面:“这样便好,睡吧。”
白殊看他闭上眼睛,心中不由得叹口气——这么好的气氛,怎么亲亲都没一个……难道真该像小黑说的那样,直接打击球吗?
他盯着谢煐看了片刻,见他始终一副心如止水的表情,只得也闭上眼。
没过多久,白殊的气息开始变得均匀。
谢煐却是睁了眼,在昏暗的光线中细细看着眼前人的睡颜。
白殊脸上的妆未卸,即使这么暗,也能清晰地看出他细弯的眉、微翘的睫毛、朱红的唇,莹润的脸更像是蕴着一层淡淡的光。
谢煐目光一一地描绘过去,耳中听着他轻浅的呼吸,鼻间萦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甜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