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头一回,他估计得有一多半的人会选择交棉花,只有少部分人会留棉退钱。棉花就直接送进新开的作坊织布,而对留棉的人家,也会宣传垫钱改良织机的事。
刘家以前就想过做布匹买卖,这次就是个大好时机。棉布日后必定会替代麻布,等家家户户都有了织机,价钱就会大幅回落。刘家此时先行一步,既能大赚上一笔,又能抢先打出声名。
说完织机的事,白殊看看天色,出言留两人在上景宫吃午饭,顺便把张峤也找过来一同,还特地让人上了葡萄酒。
装在玻璃酒壶里的葡萄酒端上来之时,白殊留意到谢煐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完全不见异样。
白殊瞥一眼谢煐,似真似假地抱怨:“昨晚的酒全叫殿下喝了,我都没尝出味道来。”
谢煐亲自提壶往他的玻璃酒杯里倒:“三郎爱喝,我便让冯万川去把刘家商队带回来的酒都买下。”
白殊举杯喝一口,细品了品,笑道:“我再爱喝也喝不了多少,殿下买够自己喝的份就成了。”
谢煐也端杯喝酒,没答话,不过耳朵久违地泛起一层淡红。
白殊咂咂嘴——的确是好酒。
酒足饭饱,众人刚要散,冯万川却急步进来,满脸笑意地道:“下头庄子上的匠人过来,拿来了大块的玻璃片!”
薛明芳一挑眉:“终于做出来了啊。”
白殊喜道:“快拿来看看。”
匠人很快被带进殿中,送上几块五寸见方的平面玻璃给几人观看。
自从去年烧出小玻璃片之后,制稍大片平面玻璃的技术难关一直无法攻破。白殊已经尽力指点,可他被限制离京,不能留在作坊里想办法,作坊也不能搬进上景宫,只能工匠来来回回地跑,再一点点尝试。
而现在,终于有了成果。
白殊仔仔细细看过这几片平面玻璃,欣慰又满意,一开口就给出丰厚的赏赐,又道:“去量量殿下书房和卧房的窗户尺寸,先找木匠将这两扇窗做出来换上。”
匠人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跟着冯万川下去。
临走之前,冯万川交给谢煐一封信,说是刚送到的。
白殊回转身,恰好看到谢煐的眼睛——他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玻璃片上挪开。
那眼,和他昨晚看着葡萄酒时一模一样。
白殊眨下眼,私戳趴在旁边的小黑:【小黑,看下动作片文件夹里有没有和玻璃有关的片段。】
不过,谢煐很快端正色,低头看向手中信件。
薛明芳在旁问:“谁的信?”
谢煐已经拆开,片刻之后答道:“谢琢‘肃王’的。”
这时,白殊看到了小黑给自己播放的写字楼玻璃墙片段。
白殊:呵,玻璃墙,太子这辈子怕是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肃王在连州庆来城已经待了十个月,嘉禧帝依然没有召他回京的意思。
他在庆来过得还算舒心,虽然这里比安阳差得远,但能玩乐的地方也不少。淑妃一直给他送东西,嘉禧帝的赏赐也比以前大方,这里还没人管束他,反而有不少人上赶着来讨好。
但若让他自己选,他当然还是愿意回安阳。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清粥小菜可以调剂一下,但绝不可能吃得长久。
深夜,肃王坐在花船里,望着外头湖面上的稀疏火光,举杯慢慢喝着酒。
前方的乐伎弹着欢快的琵琶曲,曲子入了他的耳,却入不了他的心。
干燥的凉风吹过,只穿着单衣的肃王感到一阵寒意,冷酒下肚,更是引起颤栗。
这个时节,在安阳尚且温暖,此处竟是这般寒凉了。
肃王想叫人拿衣,回过头,才发现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乐伎也已不见。
整个船舱内只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公子,正对着他笑。
肃王心中一哂——这个蒋厚,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接近自己,砸下大笔银钱供自己玩乐,如今终于是要图穷匕现了。
肃王将手中的象牙酒杯随手往案上一扔:“有话便说。”
蒋厚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微笑道:“京里传来消息,皇长孙上月意外过世。如今平川王无后,宁西王被囚,圣上却没有将大王召回京中的意思。大王,您不恨吗?”
肃王垂下目光。
他怎能不恨?尤其听到谢浩死讯之后,他便数着日子盼京中来使传旨。从安阳到庆来,一路驿站换马,六七天便能到。
但他等了两个、三个六七天,还是没有丝毫消息!
不过……
肃王抬起眼,摆着冷脸看向蒋厚:“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跟我绕弯子,我最恨这个!”
蒋厚脸色一点没变,笑容还更亲切了些:“若是在下说,现今有一支兵,能助大王回京,还能扶大王上位……大王有没有兴趣?”
肃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蒋厚没打拢,就静静等着。
肃王自顾自大笑半晌,才收了笑声,对他勾勾手指。
“过来,详细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