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后方传上来一声“臣有事奏”。
白殊稍回头望过去,发现是平川王。
平川王款步上前,一直走到御阶之下,抬头挺胸,朗声道:“请父亲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让与我。”
这话实在太突兀,以至于嘉禧帝和殿中群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嘉禧帝不由得问:“你说什么?”
平川王挂着笑,重复道:“我说——请父亲写下退位诏书,将皇位让与我。”
嘉禧帝怔愣一瞬,先是觉得荒唐得可笑,随后怒意才渐渐升起,再迅速窜上天灵盖。
他用力一拍扶手站起身:“孽障!”
又转眼看向侍立殿中的羽林卫:“来人,快将这不孝子拿下!”
执戟而立的卫士立刻全跑向平川王,却是在他身前站成一排,将手中长戟指向御阶上的嘉禧帝。
几乎同时,持刀立在龙椅两侧的十几名贴身护卫也动了,刷地抽刀指向下方,还围成个半圈,将嘉禧帝护在身后。
但下一刻,殿外呼啦啦涌进一波羽林卫。以平川王为中心,一部分人将兵器指向嘉禧帝,一部分人则包围住殿中群臣。
所有官员都傻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兵变?!
平川王转过身道:“诸位莫要妄动,只要不动,便不会有事。谁若是想出头嘛……你自己一条命不算什么,好歹也为家人、族人想一想!”
放完狠话,他回身再次对嘉禧帝道:“父亲,现下你只有身边那十几个人,而我手中有三大殿的两千余人,早已将宣政殿团团围住。您就别挣扎了,早点将诏书写好,早点让事情定下,您好回去休息,我和诸臣工也好继续工作。”
至于别处的羽林卫,没有命令就不会擅自行动,这是禁军的铁则。
嘉禧帝跌坐回龙椅上,气得脑门一抽一抽地疼,抬手颤抖地指向这个大儿子:“你、你……”
此时,杜侍中走出来,从袖中取出两卷明皇圣旨。
“圣上若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写,臣这里有两份写好的,已用门下省印,请圣上再用印既可。”
两份圣旨,一份入库留底,加盖玉玺与门下省印,便正式生效。
嘉禧帝眼珠和手指又转向杜侍中,气得还是只会说“你”。
下方众官员中的侍中一派却在心里暗喜。
平川王不耐烦道:“看来父亲是不愿意,那还是我自己上去拿印来用吧!”
他刚要下令让人往上攻,却在这时,殿外又呼啦啦涌进另一波羽林卫,人人手臂上都绑着布条。
两边立刻战在一处,厮杀声四起,鲜血到处飞溅。
群臣吓得哄地往边上散,生怕被波及。事实上,也有人想往殿外跑。可出去一看,外面战况更激烈,又给吓得退回来了。
嘉禧帝想遣人趁乱跑出去搬救兵,可他没把兵符带身上,光凭别的信物,不一定能调得动兵。他再仔细看看四周,心下顿时一阵绝望。
也不知今天怎么排的班,不管是贴身护卫还是宦官宫人,竟没一个御前得脸的。唯一全宫皆知的天子亲信,只有孙宦官。而孙宦官这把年纪,几乎不可能在这乱战当中逃得出去。
上头嘉禧帝正祈祷着新来的这波人真是勤王之兵,下头平川王和杜侍中已被人护着退到一边。
没等平川王怒骂,殿外就传进一道声音。
“两千余人你也好意思提。圣上放心,儿带了五千人来救驾,要不多久就能将叛党诛尽。”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被禁足了一年多的宁西王!
嘉禧帝由一惊转为一喜,坐直身疾声道:“二郎来得好!赶紧将那孽障拿下,朕重重有赏!”
听到这话,混在人群中的白殊都忍不住抬手掩嘴,怕自己笑得太明显。
宁西王都带了五千兵来,会甘心只是救驾领赏?
白殊又瞥向白泊——看来嘉禧帝吸取了自己上位的教训,防白泊防得挺紧,没让他有机会控制羽林卫。
可惜,防得一人又漏了其他。说不定这两出都是白泊在背后推动,先让平川王和宁西王抽空守卫外朝的羽林卫,并相互消耗一波,他再坐收渔利。
宁西王兵力占优,殿外战况众人不知如何,不过殿内很快分出胜负。平川王和杜侍中想逃没逃掉,已被堵了嘴押在御阶下。
嘉禧帝欣慰地大笑:“好好好!朕马上下旨,恢复二郎你的宁王之位,你娘也提为德妃!”
宁西王却没有谢恩,而是像刚才杜侍中一样,取出两卷明黄圣旨。
“谢圣上,不过那些都不必了,圣上直接在这上面用印便好。儿会专门修一座宫殿,必能让升为太上皇的您住得舒心。”
说完,他还转头对杜侍中笑笑:“方才我先跑了一趟门下省,盖过门下省的大印。”
众官员中的侍中一派已是面如死灰,中书令一派却是喜不自胜。
嘉禧帝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心境由大喜转为大怒,他的面部表情一时没能转变过来,脸颊都在微微抽搐。
好一会儿,他才拍着扶手怒骂:“都是孽障!不孝子!白眼狼!”
宁西王充耳不闻,只问:“圣上若是不愿,那儿再将这十几个护卫杀了,自己上去用印,也是一样。”
这话响起,殿中众臣顿时都有些心情微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先后两次上演了同样的戏码。
甚至有人不自觉地转头看向殿门处——这次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
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