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笑道:“等我得了闲, 研究研究怎么上色。就是可能得练上好几年,才能把色彩上得好。”
谢煐伸手想在画上轻抚, 怕把炭粉抹掉, 又收回手, 抬头对白殊柔声道:“这样便很好。三郎照自己想法来就行, 我只希望你每日都能开心如意。”
白殊听得心中柔软, 牵起他的手道:“现在我便是那么想, 不过若是学不好,我也不会勉强,所以陛下也不用太期待。”
谢煐回执起那只手一吻:“我唯一的期待, 便是有你陪在身边。”
白殊笑着推他:“行了, 大早上的,别越说越肉麻。”
说完才想起看看时间:“哦, 也不早了, 忘了今天是休沐日, 你不用早朝。”
谢煐拉了绳, 没一会儿小厮们便端着水进来,两人一同下床洗漱。
冯万川捧着两本褶本过来,先给谢煐道了声贺,才道:“谢琢(原肃王)的谢表与贺表刚送进来,还送了些当地的土产。臣瞧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来的人传的话,也就只送这一回。”
谢煐随口道:“放案上吧,东西既不值钱,那便收下。”
冯万川放下褶本,过来帮着谢煐整衣梳头。
伪帝一系子孙当中,除了几个年纪尚不足四岁的皇子皇孙,也就谢琢没获罪。谢琢以前在京中虽是纨绔,但过得挺顺意,倒也没作奸犯科。包括原淑妃,以前没有争抢的念头,又有堂姐照顾,在后宫中都没生过事。
现在伪帝的嫔妃大多被送到庵中清修,只有几个家中肯接回人的,被送回了家里。谢煐念在谢琢曾在揽月关一事上帮过忙,让人将他母亲连同从肃王查抄出来的东西也都给送过去,以后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谢煐没多在意此事,打理好自己,亲自过去给白殊梳头,接过头绳替他扎好发辫,再将串有自己所雕祈福珠的另一条小头绳也绑上去。
两人用过饭,一同出宫去应玄观上香。
应玄观的作派还是那样,即使是天子驾临,亦没有贵宾通道。倒是安阳百姓都知道两人会来上香,见到羽林卫也没慌张,静静地让过一旁。
白殊和谢煐没多扰民,动作快速地上完香,便准备离开。却被小道童叫住,说是国师有请。
两人随小道童来到净室,见到一身灰衣道袍的国师。
国师三日前刚为今年卜算出一个“吉”的结果,之后闭关修养,想来是刚刚出关。
双方相互见过礼,三人各自坐下。
国师看看白殊抱在怀里的小黑,开门见山地道:“如今它得两位清气环绕,贵人已无须忧虑。”
白殊抚着小黑的背毛,莞尔道:“还得多谢国师的照拂。”
国师又对谢煐道:“先前紫微星暗,贫道恐有变,不敢离京。如今陛下登基,紫微归位,贫道也该专注于栽培徒儿,不日便会带徒儿离京游历,至冬日再回。若是明年元日不及赶回,贫道亦会在外开坛卜算,借驿传将结果传回。”
谢煐颔首道:“国师自便便是,旦有需求,随时可寻当地官府,或是传话回京。”
双方说过两句,白殊和谢煐也就起身告辞,回宫准备下午的千秋宴。
*
新帝不喜铺张,年前便放归了一回宫人,锁起后宫减少宫中开支。又传出话来,千秋寿礼只收贺表及本人字画,余者一概不收。
这一下可打得不少官员措手不及,原想将去年备给伪帝的贺礼直接拿来用,也用不成了。一些字写得不怎么样的官员更是头疼,着急忙慌地寻字帖来临,免得千秋节献礼时太出丑。
此事还引得一部分武将去找卫国公抱怨,说这文官总还能送幅字画凑合,他们武将可要怎么办?贺表能让幕僚代笔,字画他们可是无论如何写不出来,总不能空手吃宴啥都不送吧。就算谢煐不在意,他们也没那个脸啊。
这事逗得卫国公乐了好几天,最后才把谢煐原先想好的主意透露出去:“陛下说那话的意思,只是不让铺张送礼。你们既写不出字画,便给陛下献个艺吧,会什么献什么,再不济,舞套枪法刀法也成。”
这话传出去,才叫众武将纷纷安了心。
经过元日的宴会,这次群臣对新帝的节俭务实作风已是有所了解,宴会上连点心都按着数来,多的没有。于是众人今日都吃饱午饭才来排队进宫,免得真要饿着肚子等晚上那一餐。
官员们带着家眷,被领进御花园十福殿内,便是人人都眼前一亮——和五日前元日宴会时相比,今日十福殿全换上玻璃窗。
谢煐继位一月有余,思政殿与宣政殿已是全换上明亮的玻璃窗,自然引得群臣啧啧称,纷纷打听。
可惜,这玻璃作坊产量不高,得先满足了天子与摄政王的需求,之后才会对外接收订单,怎么也得过个半年。群臣日日上朝看着那玻璃眼热,此时见十福殿都装上了,不少人羡慕不已。
众人各自落座,茶水点心送上来,众人发现竟比上回元日宫宴时精致不少,不禁怪地询问。
宦官们都已得了交待,此时纷纷笑答道:“上回元日宫宴,那是从国库开销,对这些大型宫宴,户部都有定数。这回千秋宴,全是摄政王贴补,钱从内库走,能使得多些。便是今日的寻宝,宝贝也都是香露、香皂、老花目镜这些个,再有便是水泥订单与玻璃窗订单。”
由于谢煐节俭,再加上寻宝时间才一个多时辰,群臣原本已经不指望能寻到什么好东西。此时一听,前几样倒还罢了,有钱还能买到,可水泥与玻璃窗现在可还没得买,顿时又有些激动。
六部堂官聚在一处小声议论。
有人道:“这千秋宴竟是都走内库吗?”
有户部官员道:“内侍省的确未找户部要钱,原以为要留到年底结账呢……”
又有人道:“先前不是传说,陛下原本养着北边的伤兵,再加上东宫卫的用度,手里攒不下几个钱?”
立刻有人回他:“陛下或许没几个钱,但摄政王钱多啊。你想想他背后的刘家,刘家在青淄有座瑟瑟矿,是陛下和摄政王从那回来之后去开采的,必然和那两位有关系。加上江南的棉布买卖,这是摄政王一手推广,他哪能不占上一份。”
有人低声道:“我隐约听说,摄政王想办一座杂科的书院。难怪呢,这么赔钱的买卖他都有心思办,想来钱是真不少。”
有人看他们如此议论,忍不住嘲道:“摄政王有多少钱那是他和陛下的事,你们有什么好议论。只要陛下不想着从国库往内库划拉银钱,那对大煜就是好事!”
伪帝朝之时,国库可从来都没多少余粮,伪帝总是变着法子从国库要钱。尤其到了后期白泊权重之时,他一面给伪帝塞钱安抚,一面自己捞钱养兵,还花着国库的钱给自己收买人心。
谢煐继位后,查抄了伪帝一系子孙,抄出来的家财他一分没留,全划进国库。不仅如此,连伪帝留下的内库钱财,谢煐也全归进国库。就是白泊家里没抄出多少,也一视同仁地进国库。
由此,国库才一下充裕不少。是以,先前那几人听了这嘲讽话,都有些面色讪讪。
便有人打圆场换话题道:“听闻卫国公要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