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隔一会儿就有人趁着歇劲的时候到堰边或是山脚转转,无聊了也逗逗性子霸道的鹅,惹的它们从水里撵到地头才快步跑回地里干活。
下午杨柳过来捡鸡蛋,蒋成安就喊住她说了上午的事,“没见有人上山下山,估计是从别的地方绕过来的。”
“从我们在镇上开铺子后就有歪心眼的打上了主意,一直没逮到人,他们竟然敢大白天就过来。”杨柳往山里看,跟人道了谢,拎着筐又回去了,害怕吴德发强掳她的事重演,她得找个人陪她。
这是姜霸王第一次下地,一手拔花生秧,一手拿着刨子在土里刨落花生,腿麻脚麻腰背酸,她看四个手脚利落的农妇,她们还有兴致闲聊说笑。
见程石洗了手往下走,她站起身甩了甩腿,迎上去问:“你干嘛去?”
程石上下扫她一通,了然道:“累了?想跑?”
姜霸王动了动嘴没出声,她不想承认,但也不想再干活。
“啧啧,还说我要是个种地的养不起家娶不到媳妇。”程石摇头,抓住机会反嘲回去:“你还比不上我,你这要是在村里那就是人人喊打的懒婆娘。”
“小兔崽子小瞧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老娘都坚持下来了,你当谁跟你样的,一点不对劲了就撂蹄子走人。”姜霸王受激,梗着脖子继续去拔花生。
程石转眼看到杨柳来了,也顾不上跟她斗嘴,快步走出花生地,“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杨柳:“……嗯,想约你跟我去山里私会。”
“走走走,快走,可不能让我老娘看到了,她脾气不好,见你拐带她乖儿子,说不准要暴起打人。”程石搀着杨柳快步离开,背了人,改扶为搂,“真是来找我私会的?”
“本来是想来约你娘私下谈谈,看她能不能把她儿子卖给我。”
“谈钱伤人,我自愿跟小娘子走。”
小两口嘻嘻哈哈的贫嘴,快进村了隔半步远的距离一前一后往西走。程石先去跟蒋成安道个谢,又进山循着脚印找上山,绕了一圈下来跟杨柳说:“从另一边下去了,明天我让刘叔留这边不去地里。”
杨柳点头,听着水里鹅群的嘎嘎叫声,调侃道:“养鹅挺有用吧?这下不再恨不得把人家宰了炖肉了吧?”
程石动了动腿没说话,他刚刚又被拧了两口,憨脑壳,他从山上下来在它们眼里就成了贼。
第八十八章
雨后又晴, 山以外的地方,泥土晒起了硬壳,而枝叶繁茂下的松树林, 青色的松针落进泥里还没变色,满是鸡爪印的地面还有些黏脚, 好在覆了层松针和枯枝, 踩在上面并不滑脚。
松树根下刚冒头的松乳菇被鸡啄的只剩个光秃秃的杆,杨柳捡鸡蛋时看到了就抓把土盖过去,留个根, 等来年初夏的雨后还会再冒头。
“咯咯咯——”
几声高亢的鸡叫,杨柳抬头看了眼, 吃饱了闲的没事干的公鸡又开始为争夺母鸡啄架,油亮的羽毛炸开, 头顶的红冠子艳的比颜料还浓郁,锋利的尖爪子蹬下对方背上的毛,黑的、红的、白的、金黄的碎翎在树下的光晕里纷飞。
“去去去。”杨柳捡了个树枝扔过去拉架,“非要争它一个儿?换一个不行?闲的没事撩闲, 明儿给你们赶到地里去刨花生。”
被按在地上的花公鸡趁机往山下跑, 其他四个围殴的, 扑棱着翅膀一路撵下去, 杨柳过去把旁边窝里的鸡蛋捡到篮子里。
到了八月离入秋就不远了,山中的菌子也快到了尾声,杨柳捡了鸡蛋拄着棍又往深处走了一截,采半篮子鲜菇子,打算晚上让春婶混着肥肉片炒一盘。也不打算拿到镇上卖了, 秋收农活忙, 铺子的生意可以停个几天。
程石在下面捞够两桶鱼就罢手, 他把鱼桶放厨房里,往出走时瞟到锅台上放的勺子,他拿在手里颠了颠。
“发现了个好东西,你以后再来捡鸡蛋就用勺子舀。”他拿着勺子在草窝里扒拉了两个蛋放筐里,发觉还是要弯腰,又说晚上他拿回去再接截木头,“这样你也不用弯腰勾背了。”
但草丛里的鸡蛋还是要蹲下来找,杨柳接过勺子试了试,觉得可行,除了少数藏在草丛里的,其他时候她站着就能用舀子把地上的鸡蛋舀起来。
程石踮着脚挨着在树杈上找鸡蛋,捡了蛋递给杨柳,说:“我打算拔花生割稻子这几天不去镇上卖鱼卖蛋了,等地里的活儿忙完了再去开铺子。”
“行,我看不少人也有点吃够了鱼,隔个十来天再去卖,她们隔十来天不买,到时候又觉得新鲜起来。”杨柳没意见,攒下来的鸡蛋可以腌成咸蛋 ,咸蛋能放好几个月不坏,等她婆婆回县里的时候给她带些走,再给她小弟捎点,晚上煮熟放床头,夜里饿了能填肚子。
“对了,你这勺子在哪儿拿的?”
“刘叔煮饭的勺子,晚上我再给他从家里拿一个。”
树上的鸡蛋找的差不多了,程石把篮子里的鸡蛋腾到大竹筐里,挑着担下山。
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响,晚霞西挂,正值一天里不冷不热的时候,地里的人都埋着头拔花生,听到路上的说话声抬下头又继续忙活。
“天快黑了,该往回拉了,不然可要摸黑干活。”杨柳跟地头的婶子说话,她手上糊着土,喝水的水囊上也沾了泥指印,佝偻的腰彰示着劳作的苦累,眼里却没有疲倦,地里的丰收让她打心里觉得放松。
地里的庄稼就是农家人的依靠,有了倚仗,再忙再累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夏天日长,天黑了也看得清路,摸黑就晚点吃饭,晚上多干会儿,白天里少挨会儿晒。”妇人还想着早点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儿,趁程家还要帮工再去干了一两天,挣个一两百文,收稻前割十来斤肥肉回来给家里人补补。
说完话她又回到地里继续拔花生,杨柳跟在程石后面往家走,离家还挺远,家里的小狗崽听到说话声就在院子里嗷嗷叫,门一开,它们跟前跟后的跑。
“哎呦,离我远点,就在脚边绊,小心我踩到你们,一脚一个响炮,像放鞭一样,啪的一声,你们的狗命就玩完了。”程石挑着两筐蛋还要注意着脚下,腿撇成八字走,筐一落地,他恨恨地抓起咬他裤腿的狗崽子,举过头顶见它吓得夹了尾巴,拍了下狗屁股又给放地上。
“我去地里看看,你把菇子洗洗,待会儿春婶回来直接炒。”
“好。”
杨柳提着篮子去偏院,菇子倒水盆里泡着,淘了米和黑花豆倒锅里,灶里架上木头,吹燃引火筒,松木片一燃就着。
院子里的枣树上又掉下来不少枣子,她都给扫起来,攒在桶里攒多了带去喂猪。
“你煮了稀饭?我还说我回来了擀面下面条的。”春婶回来,还兜了一兜的花生,倒在竹箩里放房顶晒着,说晒干了炒碟花生米吃,“今年的新花生,壳薄粒大,榨油的时候出油也多,能卖个好价。”
“拔多少了?大概还要拔几天?”杨柳把菇子端进去。
“估计还要个两三天。”
晚霞换白云,锅里的稀饭舀盆里端到院子里晾着,天色微微擦黑,两只狗哈着气跑回来,进门第一件事是去狗盆里喝水。
外面传来姜霸王的说话声,杨柳提起桌上的四串铜钱出去把工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