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九辆马车,回去时多了一辆,里面堆放的是各种熏肉,鸡鸭鹅兔子和鸟雀都带上了,还有一筐腌鹅蛋,一筐昨天刚下的新鲜鸡蛋,六只鹅没地放,只能放在车辕上。
“我们这来一趟连吃带拿的,看到猫要带走,看到鹅也要带走。”姜长盛摸了摸大白鹅修长的脖子,“你说你们这不是欠,送上门让人拎走。”
姜家人来了又走,这在杨家庄就是个小插曲,带起的水花在一场春雨后平息了。雨后,地里的草一夜之间蹿出一大截,男人们在山上种树挣钱,老人就带着孩子在地里拔草,农妇拎着锹开始开垦小菜园,撒籽种菜。
程石也从医馆里买来了草药种子,在雨停的第二天带上坤叔进山撒种子。
上堰的水放了一小半到下堰里,堰里倒进鱼苗,刘栓子还要坐在山脚下赶鸭子,免得它们下水扑棱扑棱,水里的鱼没了大半。
杨柳肚子越发大了,她就不再跟程石一起去镇上卖肉卖蛋,每天在村头村尾转悠,听保母的嘱咐,忌吃忌喝。
二月中旬,山上新添了两千三百多只嫩黄的小鸡小鸭小鹅,在栅栏里关了几天就被母鸡母鸭母鹅领着在松树林里找食吃了,适应能力挺强的。
一声高亢刺耳的母猫叫/春声划破夜晚的宁静,杨柳从睡梦中转醒,她一动程石就坐了起来。
“我去把猫赶走。”他恼火得很,杨柳这时候本就睡的浅醒的次数多,还频频被这些瞎了心的玩意儿吓醒。
“别。”杨柳掀开被子看了看,“你去喊罗婶,我可能要生了。”
作者有话说:
拖拖拉拉,又熬夜了!!
晚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半三更, 乌漆麻黑的夜色里相继亮起了烛光,红色的灯笼飘摇在夜色里,木门吱呀, 凌乱的脚步声匆匆奔向后院,张大了嘴的猫嗷呜一嗓子, 惊慌地跳下墙头。
“是要生了。”罗婶子声音冷静, 她举着蜡烛就近看一眼,对外间惊出一头冷汗的男人说:“才发动,最早也是天明才生, 你现在赶马车去镇上接接生婆。”然后动手给杨柳穿小袄薄裤,扶着她下床走动。
过了片刻, 前院廊下的狗听到脚步声摇着尾巴迎出去,大黑子先人一步蹿了进来, 在它之后,杨母散着头发大迈步跨过门槛。
“都在后院。”坤叔从廊下走出来,他搓着手问:“大妹子,我能干啥?你给我安排个活儿。”
“烧水, 安排人烧水了吗?”
“我去看看。”老头快步往偏院跑。
走过垂花门, 瞧见窗纸上映出的人影, 仔细听还有说笑声, 杨母脚步一顿,搓了搓脸,反手拢起头发打个结,面带轻松地推门进去。
“又要当外婆了,我来瞅瞅。”她走上前扶住小闺女, “这孩子会折腾人, 半夜三更闹着要出来。”
有亲娘在, 杨柳更是放松,她扶着肚子说:“好像没那么疼,我现在都不疼了。”
杨母跟罗婶对视一眼,无奈笑笑,也不多说。
鸡鸣第一声,春婶端来一碗红糖鸡蛋水,看杨柳不时蹙眉,但还能走动,她悄悄问:“开几指了?”
罗婶子伸出两根手指,打了个哈气,“头胎,都发动的慢。”
锅里的水有老坤头看着,春婶也不急着走,她也在屋里坐下,聊聊自己生孩子的事,再笑程石去喊她的时候差点走摔了,逗杨柳笑给她分。
鸡鸣两声,马蹄踏碎鸡叫,滚滚车轮奔到村西头,马车还没停,程石就蹦了下来,催车里的婆子赶紧下来。
被晃了一路,接生婆头昏眼花的,落地就吐了一口酸水,撑着腿起身又摸到了一手毛,呼哧呼哧的哈气声就在耳边,她惊得后退两步,“吓、吓……”念着男人给的银子多,话到嘴边又把晦气字咽下去。
“马婆婆,您老能走了吗?要不我背你?”程石急死了。
“走,你走前面带路。”马婆子咽下嘴里抱怨的话,进了后院看人已经躺在床上,她喊水洗手,站在门口说:“娘子好福气,你男人这一路急得恨不得背着马车跑。”
程石也进来了,喘着粗气站在床尾,额前不知是出的汗还是蒙的露水,打湿了发丝,湿漉漉黏在额角。他冲杨柳笑一下,看产婆过来,他后退两步给人让地方。
“阿石你出去,女人生孩子你看什么。”春婶揪出站在昏暗里的男人,“你去外面等着。”
“五指了?开得还挺快。”马婆子看已经破水了,又摸了摸胎位,估摸着说:“天明应该就能生出来。”
杨柳往窗外看一眼,心觉时间难熬,她冲给她擦汗的亲娘撇嘴,“太疼了,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这是婆婆?你们婆媳俩长得倒是挺有缘分。”马婆子不知关系,看婆婆给媳妇擦汗眼露心疼,感叹这小娘子有福气,婆婆和男人都宝贝的紧。
“是我娘。”杨柳被逗笑了,“是挺有缘分,我的容貌都是她给的。”
“哎呦,那可好,我给人接生上十年了,能有亲娘陪在床边的凑不够一只手。”
程石搬了凳子在树下坐下,听屋里的说话声他也松了口气,等雷婶端了鸡丝细面过来,他跟屋里的人各端一碗,一碗还没吃完,屋里杨柳痛叫一声,他走到窗边问:“可是生了?”
没人理他,里面没了闲聊声,一桶桶水拎进去,又一盆盆端出来。
公鸡的打鸣声越发响亮,天边的青黑色慢慢淡去,前院的狗阖起眼放心睡下,在杨老汉跨进门槛时只是动了动耳朵,眼睛都没睁。
“都在后院。”坤叔听到脚步声从屋里出来,他也一宿没睡,“还没生。”
“我去看看。”杨老汉往后院走,天色即明,廊下挂的灯笼烛油见底,虚弱的火苗要给旭阳让路。他刚走进垂花门,就听屋里响起孩子的哇哇哭,赶忙跑过去,“我来的可巧,刚进门就生了。”
“生了,是个小姑娘。”罗婶从马婆子手里接过哇哇大哭的小丫头,往筐里一放打起秤砣,“六斤三两,是个心疼娘的娃。”
杨母递过包被,冲接生婆问:“我闺女如何?”
“极好,丫头身子骨好,孩子个头也小,母女俩都没遭罪。”马婆子还在善后,她抬头跟杨柳说:“接下来就好好坐月子,躺个几天就能下地走动了。”
“多谢马婆婆。”杨柳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孩子一生,她顿觉轻松许多,现在浑身的力气,好似能进山捡几百个鸡蛋。
“来,看看你闺女。”杨母抱过外孙女到床边,“鼻子随了你爹,他个老头子倒是有运道,我熬了半夜这小丫头没随我,她外公一来,她就落地了,倒是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