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快回山了,你不多陪它们玩一会儿?”水中的绣线颤动,姜霸王提起树枝,螺肉上咬着两只长腿虾,她把虾扔桶里,说:“你爹娘快来了,你要是调皮不听话我可告状了。”说来也怪,杨柳跟程石就没打过这丫头,但两人在青莺面前威慑力不小,就是再浑,一听爹娘来了立马老实几分。
青莺乖乖坐回小板凳上,嘟囔说:“我娘不让我下水。”
姜霸王没理她,见人下碟的娃。
过了片刻,程石跟杨柳挑着扁担推着木板车过来,水里泡澡降温的鹅群嘎嘎叫,人走远了才安静下来。堰里闭眼睡觉的猴子猛然睁眼,一个猛子坐起来,握着竹竿撑着竹排往水边去。
“你爹娘来了。”姜霸王也准备上岸,干坐着钓鱼钓虾实在不是她喜欢的事,要不是为了哄孙女,她哪会在水面上浪费一个多时辰。
程石跟杨柳是来摘枇杷的,枇杷正值盛果期,来偷吃的鸟雀多,他们一天要来摘两次,早一次晚一次,熟的都摘下来送去鱼馆卖。往年还要人搭梯子才能摘到树顶上的,今年有了猴子就少了这一遭,五只猴各顾一棵树,它们在上面摘,人在下面接。
“它们还挺喜欢跟人凑一起,干活也来劲。”姜霸王从红山爪子里接过两枝枇杷果,果皮没抠烂,也都是熟果。就她来的这一会儿,猴子赶鸟可用心了,有时候只听到拍翅膀声没看到鸟影,它们就勤快地往岸上跑。
“这猴子真没买错。”她说。
“它们是喜欢跟人打交道的,也喜欢学人的动作。”杨柳捡起摔到地上的枇杷果,剥掉皮喂嘴里,甜的眯起眼,唯一不足的是果子晒热了,吃着不解渴。
天凉快些了,山里开始捡鸡蛋,赵勾子揣了五颗鸡蛋进厨房里放锅里煮,锅里烧着火他跑去摘枇杷,等鸡蛋煮熟捞起来放凉水里才拎着串枇杷进山。
“鸡蛋放在瓢里,已经煮好了。”他交代。
“好。”程石应声,他挎筐枇杷放木板车上,看树上的枇杷摘得差不多了,跟杨柳说:“喊猴子下来吃鸡蛋,我这就去镇上送枇杷,你可有要买的?”
“我有。”青莺抢话。
“你要买什么?”他拿了水囊招手让小丫头过来喝水,“天天吃得也不少,你看着怎么还瘦了?”
“长高了,在抽条了。”姜霸王提着筐下来,接过水囊喝两口,说:“我们青莺以后要长成个高个子姑娘,像我这样。”
“我像我娘。”
姜霸王没搭理她,年纪小不懂话,有时候解释了她也记不住。程石耐心解释了,告诉青莺她长得随娘,个子随阿奶,应该说是随了他,他可不矮。
“你去不去找你妹妹玩?坐车一起过去?”程石把最后一筐枇杷装车,抱起青莺把她塞筐缝儿里,他拉着车往回走。
“驾!驾驾驾!”青莺大喊。
“坐好喽。”程石鼓起劲儿大跑几步。
姜霸王站在原地看着哈哈大笑的父女俩,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的儿子当了父亲后柔软到极致,她以前想过无数种他往后的样子,都没他现在的样子完美。
马车到了村头青莺反悔了,她不要跟豆姐儿玩翻花绳,她要随车去镇上,还把豆姐儿也拉上了。
去镇上一趟,回来时青莺提着一包糖糍粑,杨柳看到瞪程石,他赶忙解释:“没给她们吃,我又不傻,她俩都嚼不烂哪会让她们吃。”油纸包的糖糍粑递给脸色转晴的女人,程石献殷勤道:“给你带的,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糍粑?”
杨柳满意了,当即解开油纸包拿一块儿,又让青莺拿去送给春婶雷婶她们。
“小两口感情真好。”罗婶走到姜霸王身边坐下,她瞅着青莺小跑着去偏院,孩子会走路了就很少再让她抱,她说:“太太,我是来跟你请辞的,姐儿已经大了,用不着我再贴身照顾。她爹娘把她照顾得极好,我也没什么可指点的,还差半年满两年,我退你五十两银子。”
“是在这儿住的不开心吗?”姜霸王抬头,“青莺她爹娘经常不在家,其他人也各有各的活儿,她现在正是好心大的时候,你跟在一旁看着我们也安心。”
罗婶没否认,在乡下住是挺轻松,主人家也和善,就是太随和了让她为难,不用照顾孩子她就闲了,闲着不帮忙干其他的活儿她不自在,但要她去割草喂马、拔菜择菜、捡蛋腌蛋、甚至烧火扫地,她是不情愿干的。两相为难还不如走了落个自在,她也不必为了闲时休息感到愧疚。
“我不太适应乡下的生活,而且也有其他人联系我了,以前照顾的一个太太六月又要生孩子,她想请我过去给她照顾娃娃。”罗婶说的半真半假。
“我晚上跟阿石和小柳商量商量,看他们怎么想的。”姜霸王没立即同意。
“她想离开就让她走吧,她跟春婶雷婶玩不到一起,留下也不怎么开心。”杨柳闻言开口,“至于看顾青莺的事儿,她上午经常随我们去镇上卖蛋,回来也是在村里玩,不然就是在我娘家,我跟阿石多注意点就行了。”
程石也点头,“至于她说的退五十两银子就不要了算了,这一年半来,她照顾小柳跟青莺挺尽心的。”
姜霸王没意见,商量好了就去跟罗婶说明,也不耽误她接另一家的活儿。只是没想到罗婶执意要退半年的银子,说是她主动要离开的,主家没为难她哪还好意思多收银子。
“结个善缘,等莺姐儿她娘再生孩子了,我若得空还来给她照顾月子照顾娃娃。”
“行,小柳若是有孕了我给你捎个信。”姜霸王收下了银票,“你歇着吧,端午前随我们一同坐车会县里。”
出了门,姜霸王去儿子儿媳的屋里捉说话不算话的孙女,“你问她下午是不是答应我晚上跟我睡的?青莺你还记不记得?”
青莺闭眼装睡,装听不见,直到被抱起来了才扑棱说:“阿奶,我想跟我爹娘睡。”
“不行,我下午陪你在竹排上晒了一个多时辰。”姜霸王抱起孩子大步往外走,生怕后面有人撵上来了。
祖孙俩的声音模糊了,杨柳扯下敞开的纱帐,跟程石说:“我猜娘是打算端午回去了要留青莺在家住几天,端午我们就要回去,月底她还过来了,八成是想跟青莺培养感情。”
“青莺才多大,哪能离了爹娘?”程石下意识地拒绝青莺离开家。
但接下来的几天,姜霸王的行为印证了杨柳的猜测,白天她变着花样带青莺玩,晚上想法设法让青莺跟她一起睡,青莺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接受,睡前虽然会不高兴一阵,但也不会哭闹。
这下不高兴的成了程石跟杨柳,两人夜里到点就会惊醒,没在床里侧摸到孩子会心里一跳,睡到孩子尿尿的时辰也会惊醒。但姜霸王没开口,小两口也不能阻拦人家祖孙俩亲近。
一直到端午回县里,姜霸王白天带青莺去武馆找学武的小孩儿玩,晚上又把孩子往她屋里带,程石不肯了,找上门说:“换了陌生的地儿,青莺夜里跟我们睡不会害怕。”
“地儿是陌生的地儿,人又不是陌生的人,我是她奶又不是陌生人。”
程石不跟他娘啰嗦,从床上抱起青莺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明确地问:“你直说吧,你在打什么主意?”
姜霸王没藏着掖着,明了地说:“青莺适合练武,她喜欢看我练功,也喜欢在武馆里玩……”
“她还小。”程石打断她的话,“她喜欢跟爹娘在一起,喜欢猴子喜欢猫狗,喜欢看她外公大舅编筐劈竹,喜欢在门外捡石子。她是我的孩子,你别拿你教我的那套来约束她。”
杨柳看程石一直没回来,披了衣裳过来就听他们母子俩吵起来了,她进去抱过不知所措的孩子,让仆妇带她去前院转转。
“她会长大的,不会一直小,会跟你们分床睡,会有自己的主意,你才不该用你的想法约束她。”姜霸王平静地看着程石,说:“青莺跟你不一样,她骨架好天赋高,她跟我说喜欢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