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张登对婚事的态度,再看看那边两家姑娘势同水火的模样,许清元暗叹又是两个牺牲品,她们不会知道自己为之争斗的一切,其实核心利益的归属者始终不是她们自己。
等许清元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看见许长海坐在院子里逗着仆役家的一个小男孩玩,脸上竟然很有些慈爱。许长海听见动静抬头看到女儿回来,仿佛做了坏事被发现一般,忙挥退仆役和小孩子,转移话题问她今天出去做了些什么。
“去郊外走走散散心,父亲今天一天都在家吗?”许清元问。
“是啊,平日事忙,难得休沐,在家休息休息。”气温渐冷,许长海拢好袖子,问,“郊外如何?”
“看见邱祭酒家和秋将军家在争吵,别的没什么。”许清元故意模糊重点,许长海顺着跟她谈了几句那两家的闲话,很快到了晚饭时间,一家人去吃饭不提。
脱雪几乎成了许清元的专属信差,她又带来一封信件,这次居然是不太爱使用信件交流的临安郡主寄来的,许清元看过后面色很不好,她将信件收好,没有把内容跟任何人透露。
次日,已经养成听课习惯的清珑公主没有按时到来,许清元给张闻庭单独上了半天课,但她心中着实不安。好在下午的时候公主照常过来上课,不过她的脸色却很是憔悴。
一天的课程结束,许清元特意留下来,等张闻庭走后,公主才拉着她倾诉:“本宫觉得很不好?”
“怎么了?”许清元担心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公主抱着双臂,声音虚弱:“不是这个意思,本宫昨晚梦见自己生产的时候难产,流了好多血……最后死在了榻上。”
许清元呼吸一窒,孕妇临盆心里紧张会有这种担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倒也说得过去,但她却更害怕是人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在作祟,如果是真的有所预感,那说明公主本次生产不会那么顺利。
古代妇人生产,其中凶险不必多说,一尸两命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暗中筹备谋杀郡主和公主的幕后之人,这次难道会安静地等待公主生产吗?
许清元攥住公主水肿的手,嘴上说着安抚的话语,但心中却不安到极点。
作者有话说:
第07章
结束了一天的差事, 两个小宫女躺在通铺上悄悄说着睡前闲话。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宫女疑惑道:“德禧殿最近怎么这么冷清?”
“什么呀,”另一个圆脸宫女对她的没见识嗤之以鼻, “公主殿下即将临盆, 德禧殿管的严极,宫女内官们都不许随意出入。”
先头那个宫女提起兴趣来,忙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有个同乡姐妹就在德禧殿当差, 她前些日子还能自由出入的时候同我说的。不仅如此,皇上还从宫外找了好多接生婆和妇科圣手,为就是公主生产的时候万无一失。”圆脸宫女的信息网络显然比较对方发达, 她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好像没在宫中见过他们的身影。”
鹅蛋脸宫女根本没注意对方的后半句话, 她幽幽叹气:“哎,公主就是公主, 是皇上唯一的女儿, 这辈子什么也不用愁,哪像我们, 一个冬天下来, 忙着擦洗手都冻坏了也没人关心。”
“嘘,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公主岂是咱们能随意议论的,你不怕被罚去浆洗呀,那才叫苦呢。”
“好,不说这个, 你听说了吗?昨日穗听跟承乡侯世子说上话了!”鹅蛋脸宫女压抑着兴奋的语调,跟朋友八卦。
“哼, 那有什么用, 她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世子,我们可是宫女,嫁不行,可以纳呀,他也没那么高不可攀。”
“你才叫傻,真以为在宫中做事就高人一等,他是皇室宗亲,我们不过是身命皆不由己的下人。”圆脸宫女冷冷嘲讽。
“你……算了,不跟你说了,睡觉睡觉。”鹅蛋脸宫女见对方开始呛人,便将被子蒙住脑袋,随即沉沉睡去。
王内官今日轮换,他没有在卧房休息,而是靠在德禧殿旁边的拐角处出,但实则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过往的人身上。
德禧殿周围宫殿众多,是许多其他宫中人的必经之地。整整一天下来,王内官数着经过此处的人数大概有两百多,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只是路过,但他却注意到曾经有一两个小内官鬼鬼祟祟地在周围晃悠了几圈,那些人冷不丁看到王内官时还露出心虚的情,他们解释说自己只是好或者路过等等,王内官笑着点头,没有过多询问。
他转头把这个消息告知许清元,许清元向他道谢,她觉得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几分。许清元思量再三,回家后从临安郡主的信封中拿出一样东西,牢牢握在手中。
承乡侯府,张登的亲信谋士聚在厅堂之中,从方才就一直议论不止,张登被吵得心烦意乱,他猛力一拍桌子,怒问:“她就要生了,我到底该如何是好,你们到底有没有商讨出对策!”
谢举人上前回道:“皇上之所以将您留在京城,所为何事相信世子您心中明白,他此举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他有血脉至亲的男子,恐怕会动摇您的地位。”
“所以?”张登面色凝重,他似乎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还是这般明知故问。
“斩草除根,以免后患。”谢举人双手行礼,头低下,他紧紧闭上眼睛,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
张登双眼一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佟三娘几次派人跟许清元确认改进纺布机技术的细节,许清元只能凭借前世细微的记忆提供些许意见,但时至今日,仍旧没有太大进展。佟三娘投进去的人力物力太大,如今她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条胡同走到底。许清元思量再三,托人给她传话,想求她帮个忙,佟三娘没过多久就回信一口应下,并将事情迅速办妥。
在这段时间,张闻庭去参加了京城的童试,成功过关,近日正在努力准备院试,许清元特意批准假期让他好好复□□临盆之期已至,在某天也向她请假,说生产完有空再来看她。
许清元看着对方憔悴苍白的面色,她心一沉,出声叫住对方:“公主,请留步。”
清珑公主转身看向她,缓问:“许大人,还有何事?”
“宫中不安全,臣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保您周全。”许清元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清珑公主看着交握间她留给自己的东西,面露犹豫。
几天后,许清元乘车去了一趟外城。许久不到江氏这边来,许清元拿不准对方有没有找到新的活计,本以为要扑空,但幸运的是她到的时候江氏还在。
“又有古籍需要勘校?”江氏本来正准备出门,见许清元到来,只好又坐回凳子上,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把东西拿出来。
许清元没有动弹,她一改往日在江氏面前撒娇卖乖的样子,静静坐在对面,恳切地说道:“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江氏见她的情过于正式,心中猜测这事情或许十分重大,她也平直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从外城回来,许清元没回家去,她找到晋晴波,跟她聊了一整个晚上,当夜干脆睡在晋晴波的官舍,第二天,两人才各自分开去上值。
最近无需教课,许清元又回到翰林院。张登受宠,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院中众人巴结,连学士也不敢随意为难她,一个上午许清元这边就没见清净过,反倒是之前与她相处不错的安郸没有凑这个热闹。
午膳时,许清元问他为什么不像以前那般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安郸笑道:“下官矮小,恐怕大人如今眼睛看着上面,见不着我,所以不敢往前凑,不过如今看大人还同以前一般模样,下官这才敢攀谈一二。”
“谁说我的眼睛看着上面,我走路一贯低着头,说不准能捡钱呢。”许清元说了句笑话,安郸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