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恩惠,自然是想着要如何报答的。
昨日若是于则祺再晚来半刻,恐怕二姐就已成了衙役手下的一缕冤魂,且阮家这一大家子、证人…还会被治个大闹公堂之罪。
阮珑玲很念着于则祺这番襄救之恩。
他之前一直念着要尝她亲手做的羹汤,所以阮珑玲特意起了个大早,去厨房中亲自熬制好了盅虫草母鸡汤,趁热送去了于则祺下塌的风疏院。
佳人送汤,于则祺心中自然是格外欢喜的,立即将人迎进了厅堂当中。
于则祺想起昨日,也觉得确是惊险后怕。
他作日为了营救阮丽云,前往巡抚府说明来意后,谁知巡抚府并不打算卖陇西于家的面子,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让他碰了不少软钉子。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出路。
寻谁更合适呢?
实在不行……只能去叨扰首辅李渚霖了。
可谁人不知李渚霖是个说一不二,铁面无私之人?饶是李家族亲,想要打着首辅亲戚的幌子在外头贪墨些官吏贡养,都会被他以肃清朝政之名,打入诏狱!
他不杀人就已不错了,怎会愿意去帮个微末的商女?
所以于则祺硬着头皮开口求助之时,心中也是颇为忐忑不安的……谁能想得到首辅竟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道要查看县丞品行,与他一同去了县衙。
或许……是因为李渚霖与阮成峰相处了几日,终究生了几分师徒之情,所以才如此破例吧。
“则祺哥哥,昨日多亏了你来得及时……只是那枚玄冰令,是从何得来的啊?”
阮珑玲从盅中舀了碗汤,朝于则祺递了上去。
首辅微服,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于则祺伸手接过汤碗,扯了个早就想好的由头,
“那块玄冰令,是首辅大人赠给周阁老的。
他老人家在民间行动多有不便,甚至有许多宵小有眼不识泰山,这些年来我们用此令牌免了不少麻烦。昨日我也是骤然想起后,才取了令牌匆匆赶往县衙的。”
首辅那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威名,饶是阮珑玲这等升斗小民,也是听闻过的。
她不禁惴惴不安了起来,
“那首辅若是晓得你用此令牌另作他用,会不会迁怒于你啊?”
“首辅贵人事忙,岂会过问此等小事?
更何况我判案公正合理,不偏不倚,饶是他查起,也寻不出我的错来。”
“那就好,那就好……”
于则祺见她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心中不由得一暖,他默默感受着这份心意,缓缓将碗中的羹汤饮尽后,将汤碗轻置在案桌上……
然后眸光落在阮珑玲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浅蓝色的细纱软云装,正落落大方坐在下首的那张官帽椅上,晨光顺着屋檐,斜斜洒落在了那半个婀娜的身姿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她已经长到了最娇美的年纪,就像鲜花璀璨开放到了顶点,绚烂夺目,可以让人采撷了!
于则祺望之心空一瞬,在内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意,忽然火热翻滚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不愿再等下去。
“此汤滋味甚好……若是每日能???品尝到,便好了。”
此话的含义极其隐晦,可阮珑玲却是瞬间明了话中之意。她多希望能一直与于则祺以兄妹相称,可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与以往的那些玩笑、试探都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阮珑玲乌羽般的眼睫慌乱垂下,在眼睑上扫出一片纤长的影子,她慌乱眨了眨眼,委实不知如何应对他的这番情意。
只得避重就轻回绝道,
“此事倒也简单……天下手艺好的厨娘何其多?改日……我给则祺哥哥引荐几位便是。”
于则祺何尝听不出此话中的回绝之意?
一个世家清贵公子,几次三番对个商女表露出求娶之意,却屡遭拒绝……
委实伤自尊,委实不合理。
若是个品性不佳之人,此时应该恼了。
可于则祺并没有,他只是自嘲笑了笑,然后干脆利落挑明道,
“厨娘做出来的汤,是手艺。”
“而妻子做出来的汤,是心意。”
“珑玲如此聪慧,自然晓得我于则祺要的,并不是个随处可见的厨娘,而是个能举案齐眉的妻子。”
于则祺脑中又浮现出,昨日在县衙中,阮珑玲被衙役按压在宽凳上,险些被打板子的画面,心中的怜惜愈发浓烈。
阮家这一大家子都太苦了…柔的柔,弱的弱,小的小……
阮珑玲分明不是这辈中最年长的那个,却永远张开了并不强壮的双臂,像老母鸡护崽般,将阮家老小全都遮护在羽翼之下。
她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