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将这碗难吃的粥咽下去了,身体也恢复了一点力气,阿凇还守在她身边。
“阿凇,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让茉茉过来照顾我就好。”浮南知道阿凇忙,他还要拿回他交换给郁洲的十五座城池呢。
阿凇摇头,他给浮南比手语:“这几日,我留在远烬城。”
“留在远烬城,陪我吗?”浮南轻笑,“我的血构成你轮回重塑的躯体是意外,你……你不用为此自责。”
“是我疏忽了,卖出血晶腰带,才引来那些人。”浮南柔声说。
她说着话的时候,即便语气努力装得漫不经心,但声线还是在颤抖,她在怕。
那一日的阿凇,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是浮南第一次见识到他真实的一面,他本就不是什么温驯乖巧的人类。
阿凇看着她,他一直在认真观察她,浮南情绪若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被他捕捉到。
他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浮南便下意识往后退,阿凇不喜欢她抗拒他,便靠得更近了些。
浮南的脚顶在床榻边,避无可避,她只是侧着头,呼吸急促,有些紧张,阿凇低眸,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慢悠悠地写:“不要怕我。”
“对不起,只是那时候有些……疼。”浮南的长睫慌乱眨动,她轻声说。
“这不是你的错。”浮南朝她扬起一抹平静的笑容,“只是……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还记得我最后说的话吧,我那时候很累了,可能说出来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阿凇对着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还记得他听到那句话时候的感受,就仿佛是心上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竟然有些疼。
“嗯……”浮南轻轻应了声,她又躺回床上,“我休息会儿,可能再过几日就好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在她皓腕之上,有些许属于苍耳的尖刺探出,不太好看,她一向不希望自己的本体被他人看到。
很快,她将自己的手臂缩了回去,藏在被子下。
阿凇看着她的动作,眼睫落下,眸底竟浮现一丝笑意,极罕见,仿佛夜空里一闪而逝的流星。
浮南这样,确实很可爱。
他将自己袖子里藏了很久的某一样东西取了出来,浮南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拿出了自己当初在解释自己原形时逗弄他的苍耳,这是她本体能量所化,当初还是青绿色的,被他保存了这么久,它变为黄褐色,尖刺也坚硬了许多。
“你怎么还留着呀,扎手。”浮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拿回来,但被阿凇躲过了。
他又将它收起来了,藏进袖里,给浮南比手语:“我一直留着,很好看。”
“太多刺了,一不小心你就被它刺伤了。”浮南小声说,“那你小心一点。”
阿凇点头,浮南总是这样,絮絮叨叨的,总要交代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既然她要说,他就认真听着。
“我要睡觉。”浮南躲进被子里说,她在想阿凇什么时候离开,即便是阿凇,她也不习惯有人守在自己的床头,阿凇上来一起躺,她都不会感觉那么别扭。
阿凇点头,看着她,没有离开。
“你看着我睡不着。”浮南说。
阿凇将床头的浅蓝色帘幔放了下来,这帘幔是半透明的纱,隔着一层帘幔,他的视线依旧灼灼。
浮南没办法了,他不走,她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她裹着被子,面朝里,过了许久才睡着,她没再想关于阿凇的事,她不喜欢思虑过度,因为脑内无用的思考并不能改变事情的任何结果。
浮南睡着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之后,阿凇转过身,将食盒里的食物都取出来吃了,浮南说不好吃,他就只给她喝了一碗粥,他还准备了其他的食物。
阿凇尝不出味道,就这么干巴巴地咽着,他吃完之后,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现在的他,不论如何努力张口说话也无法引起声带的震动,那药很毒,世间难寻。
浮南知道这毒药的配方。
他走出了浮南的房间,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他……不应在意她,不论她是谁,阿凇再一次告诫自己。
浮南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好,她等到身体上因身体力量不足而显出的尖刺全部消失了才肯走出房门。
屋外阳光晴朗,茉茉守在门口,看她出来了,连忙起身唤道:“浮南姑娘,你好了?”
“好了。”浮南冲她笑了笑,她问,“阿凇呢?”
这几日晚上阿凇都有过来陪她,但白日都不在,浮南近日能走动了,便想着去找他,她其实很少主动找他,但她现在好得差不多了,理应知会一声。
“城主大人说你若是要寻他,就去习武场上,他新建了个场子来练习各类兵器。”茉茉对她说,“真是怪呢,城主大人从不学这个的,他自己就是最可怕的兵器了。”
“啊……”浮南微讶,她没想到阿凇竟然真的学了。
他学的是什么呢?之前她拿着兵器谱向他提建议的时候,他似乎对弓箭抵触很大,她想,如果不使用弓箭,阿凇使剑也不错,话本里的男主角很多都用这兵器,也挺帅。
她一路朝习武场走去,这场子极大,习武场的侧边,还要几位阿凇新培养的手下在练习功法,浮南认得他们,靠近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浮南看到阿凇站立在习武场的正中央,他正挽弓搭箭,目标直指远处的靶心。
他的身姿挺拔,身着利落的劲装,坚韧的弓被拉至满弦,在明亮日光下映出一道极美的影子。
这样式是很令人倾倒的,但这结果,似乎不尽如人意。
阿凇原本稳稳勾着弦的手在羽箭离弦的前一刻,抖了抖,似乎触及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羽箭离弦,颤颤巍巍,力道极猛,但因阿凇松开弓弦时手指的犹疑,羽箭目标偏了,直接脱靶,落入侧旁的黄土之上,扬起迷眼的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