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生让王林取了纸笔来,他要写信让周管事继续派人跟着周半仙还有三夫人。陈五娘不认识字,只觉得陆彦生提笔写字的模样十分好看,字也漂亮,一格一格像画画似的,陆彦生写完信,抬头见陈五娘盯着他瞧,以为她是好信上内容,便一边展着信晾干墨迹,一边念与她听。
“七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没完?”陈五娘把事情串联起来想了想说道。
“还挺聪明。”陆彦生夸了一句。
陆杨氏自命不凡,又恶又蠢,陆彦生会继续盯着她,在她下次做恶时一并算总账,至于那个为虎作伥的周半仙,也逃不了吃挂落。
同时,陆彦生也很庆幸陈五娘提醒他三夫人是坏人,不然他根本不会叫周管事派人盯梢,如此,就发现不了陆杨氏的阴谋诡计,更不会花钱收买周半仙让他反水。
他刚生出庇护陈五娘的心,若第二日就叫人算计欺负了,他岂不是地道的窝囊废?
至于陆杨氏买通厨娘在肉丸里加泡久的木耳,更是早被发现,那碗汤倒了,那个利欲熏心的婆子也被周管事派人秘密盯着。
陆彦生静观其变,只等收网,后宅妇人的这点下作小手段,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看看陈五娘,还是伸出手指对小口享受美味的小娘子勾了勾手指。陈五娘靠过来一点,陆彦生又嗅到了淡淡的清香味,现在他嗅习惯了,已经不会轻易脸红,“我若将事情复盘一遍,你要不要听?”
“要听的要听的。”陈五娘点头如捣蒜,求知若渴的模样胜过学堂里的任何一个学生。她有了怪的梦境记忆之后人虽然变得聪明谨慎许多,但论计谋心智还是逊陆彦生一大截,这次设计让陆杨氏吃瘪,大部分都是陆彦生的出的主意,陈五娘看的又崇拜又羡慕。
她想听陆彦生复盘,也在心里暗暗较劲,自己要多学多想,变得和七爷一眼聪明有见识,她不想受人欺负,做那种谁都能欺负的软包子。
不知不觉,好学的小娘子凑的过于近了,吃了好些日子的饱饭,昔日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薄薄的,淡粉色的红晕,陆彦生觉得仿佛有两颗新鲜的桃儿在眼前晃悠,充满了清新。
“咳咳。”他欲盖弥彰的干咳一声,慢慢的和陈五娘说起来。
茶水凉了,王森去烧了一壶开水,提着水壶正要进屋,突然被王林拎住后脖的衣裳往后扯了两步,“别进去。”
王森往窗内看了一眼,只见一白一蓝两个影子凑在一处,和谐得很,王森憋了半天,狗胆包天的喷出一句让人忍俊不禁的话,“嘿嘿,铁树开花了。”
作者有话说:
啊,以后中午2点更新!
第2章
屋子里,陆铁树正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一脸懵懂的小娘子,怎么识人用人,以及怎样培养手下。总的来说宁肯要笨钝些的,也不要不忠的,另外对于为了钱财外物临时勾结在一起的敌人,则可以使法子让他们窝里反,“比如这回,三夫人和周半仙结盟并不牢靠,我让周管事多花了些银子,周半仙毫不犹豫的背叛了盟友。”
对于人性的贪婪私欲,以及性格的阴暗面,陆彦生天生就很敏感,说起道理来由浅入深,循循善诱,是个很好的老师,说了一半,洞察了人性陆七爷看着陈五娘那双如泉水般清澈干净的眼眸时,突然有些心虚,“这些龌龊深沉的东西,你身为女子,还是不要听了。”
陈五娘听意正浓,陆彦生忽然住口,好比说书先生说到关键突然下台一样,把她胃口高高吊起,若不听完,晚上睡觉都不香。
“女子又怎样,我懂这些又不害人,只是自保,七爷,您就说吧,我想听,快说快说。”陈五娘说着抬手提着茶壶往杯子里续水,推给陆彦生后又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用双手给他按摩放松肩膀,“七爷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按一按,别看我瘦,我手劲很大的,从前我阿爷兄长干活儿累了,我就帮他们按,按完就舒坦了。”
说着,小娘子柔软的手轻覆在陆彦生脖颈后侧下方,有轻有重的揉捏起来,陆彦生很消瘦,薄薄的像个纸片人,但是骨架子在那,陈五娘要很认真才能用手掌覆住他的肩头,揉捏下去硬邦邦全是骨头,小娘子叹了口气,七爷比外面吃不饱饭的灾民还要单薄,“七爷,以后一日三餐,您顿顿都得吃,总说我瘦得像鸡仔,我看您瘦得像竹竿,也没好到哪里去。”
陈五娘快人快语,现在完全不惧陆彦生,连怼人的话也随手拈来。
说实在的,往日只有陆彦生怼别人的份,哪里有人敢怼他,好个胆大包天的陈娇,果真恃宠而骄了。而且,病后很少有人敢说他瘦,总是拿气色又好了,今天精真好的话来敷衍他,这叫做自欺欺人。陆彦生觉得他们很虚伪,伪善背后不怀好意,只有身后的小娘子,坦荡无愧,因而什么都敢说。
“瘦是因为我的病。”陆彦生淡定的抬了抬手,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病情,“浑身不舒服,头晕腿疼,乏得很,胃口也不好,吃不下。”
陈五娘知道,生病了当然不舒坦,要让病人多吃饭,就得哄,这个她拿手。
“原来头也晕,七爷,我知道头上有个穴位,按摩可以缓解头痛头晕的症状,我给你按着试一试。”她嘴里这样说着,手上也是这么做的,带着薄茧的手指如小娘子自述,很有劲儿,许是心理因素许是真的有用,感受手指揉按头皮,陆彦生舒服的合上眼。
他猛然意识到,女子与男子大有不同,至少这份细雨般的温柔是院里那两个粗男人一辈子也学不来的。陆彦生的耳朵又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热,发红了。
“我继续和你说。”陆彦生都没察觉,他在不经意间就被陈五娘说服了,愿意继续授业解惑。
屋外的树荫下,王林已经被老弟带跑偏,一起嘀咕大婚后七爷的变化。
王森:“七爷很久没摔东西了。”
王林:“不错。”
王森:“也很久不犯病了。”
王林:“是,全靠七夫人,果然是天作之合。”
第二天早上,有五六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扛着锯子、锄头挑着空箩筐到了听雪堂。这个一年多鲜有外人踏足的地方一下子来了一群人,将寂静的院子填出一派喧嚣。
陆彦生透过窗户看向院里,一面捏眉心一边嫌弃,“聒噪。”
从踏入听雪堂的第一天起,陈五娘就盘算着好好将院子收拾一番了,昨天勘察了地形,今天就找了帮手来,这几个汉子是周管事从马厩和护院里抽调来的,嗓门粗力气大,在陈五娘的指挥下将院子空地上的杂草全部处理干净,野蛮生长的藤蔓、灌木也一一除去,草木乱生的院子渐渐褪去拥挤和阴森,土地平整出来,被藤蔓遮挡的青石墙壁也露出原本的色彩,被阳光一照,整个院子都明亮了。
不过陈五娘也没矫枉过正,小池塘边的爬山虎和牵牛花缠绕在一起,绿的清新紫的有活力,她留下了,野生的几株菊花和迎春花也叫帮手们连根刨出,待院子清理干净,陈五娘亲手重栽在墙角下,热热闹闹的一排花,特别好看。
“这块地真肥,明天我向周管事讨些种子来,比如南瓜、花生、辣椒,咦,七爷,你喜欢吃什么菜,我种给你吃啊。”陈五娘不愧是庄户人家的孩子,看见空旷的肥沃的土地不种点啥就觉得可惜,挽起袖子看着光秃秃的地已经在盘算能种什么好吃的了。
陆彦生想了想,“随便。”
陈五娘歪头想了想,坏笑着说,“那我种甘蔗和甜菜。”
“……”,明知道他不喜欢甜物,这是故意惹他,陆彦生抬脸轻瞪愈发放肆和活泼的小娘子,颇有无奈,“幼稚。”
“哈哈哈,骗你的,就种南瓜花生还有红薯,能打粮食又好照料。”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谁房里出了什么事根本瞒不住。听雪堂收拾一新,七夫人要在院子里开荒种地的消息不胫而走,换前两年,大家必定是要嘲笑的,揶揄说七夫人太会过日子,连院里小小的土地都不放过,如今只有羡慕的份,多种一尺地就多一份粮,长在自己院子就是私产,现在粮食是比银子还硬的货。
众人也想学七夫人在院里种地,不过种不来,一个院子太小没富余的地方,二个人人有公派的活计,没工夫伺候庄稼,不像听雪堂,没有公摊的活儿还有两个壮劳力伺候。
羡慕吗?当然羡慕的死去活来。
“七夫人命真好。”
“咱们院里这些太太奶奶都只留了空架子,除非刚生了孩子还没断奶能用奶妈,其余的一概不留人伺候,洗衣缝补都得自己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灾年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