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君一臣在季春午后的静默中等候,皇帝用自己的视线将裴时行剐了无数遍。
皇城卫出手,不过半个时辰便审出了原委,种种罪状皆被呈递到皇帝面前。
年轻的帝王再觑一眼面前跪着的登徒子,冷哼一声,手上使力翻开了口供。
真要说这桩算计,其实也简单得很。
通议大夫周颐的幼子周旭顽劣无才,去年才凭了父亲的关系入指挥使司捡了个闲职。
却在半年前因在城中纵马,兼之强掠良家女子而受裴时行弹劾,因此被逐出卫队。故而怀恨在心,想令裴时行在皇帝宴会上闹出强迫宫女的丑事。
却不料裴时行直接把门踹了。
至于长公主那边——这才是真正叫皇帝五内皆炸的部分。
周旭又着人在晋阳酒杯中下了药,欲叫今日赴宴众人,届时亲眼见证他与长公主酒酣情热,共赴巫山。
从而迫使长公主嫁与他。
他交代小太监下了药,又收买守殿宫女,令她们在换值时提前离去。
自己则中途离席,趁机打晕听雨,并将她挪到殿后。
为免除嫌疑,他又回到宴上,准备伺机而行。
怎料裴时行那边出了差错,周旭一时心下慌乱,熄了贼胆,再不敢作祟。
元承绎看毕众人口供,着人将这沓纸送给内殿的长公主殿下。
龙座上的帝王继续回头冷眼睨向裴时行,一边揉着发疼的额角。
他会帮狸狸处理这些恶心事。
既然今日之事不宜张扬,那么通议大夫幼子将会在后日“不慎”坠马,肋骨穿脾而死。
至于眼前这个,他嫌弃地蹙了蹙眉。
还是留待狸狸自己解决罢。
“皇兄。”
元承晚方才沐浴完毕,抹上膏子,待了解了事情原委便出来面见。
她行了个礼,动作莫名别扭:“可否让我同裴大人说几句话?”
元承绎满心正是对妹妹的愧疚,如何不应。
当即便步下龙座,狠瞪了裴时行一眼,摔袖而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元承晚目送皇兄离去,再在裴时行的目光下小步挪到座上。
裴时行看着她的步态,方知自己刚才有多过分。
他不该掰的那么用力的。
元承晚坐定,终于抬眸望向面前形容狼狈,却丝毫不减俊美的男子。
裴时行情绪难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座上的长公主下颌微扬,以艳丽眉眼并小小的鼻孔一道审视他。
“裴卿甚是不知礼节。”
这话说的是方才殿中事,亦有责怪裴时行直视她步态的恼怒意味。
“殿下谬赞,您亦不遑多让。”
他反唇相讥,又刻意再揖一礼,叫长公主清晰望见他颈间红痕齿印。
实则还有掩于衣袍之下,背脊间火辣辣作痛的道道掐印与爪痕。
“裴大人可有话要说?”
“臣愿……”
元承晚却不耐烦听,出言打断裴时行:“不管你有没有话要说,本宫告诉你该怎么做。”
笑话,长公主的商量怎会是真的商量。
不管他愿什么,裴时行都只能听她的话。
“你不许再提,本宫要你忘却今日之事。”
裴时行皱眉,倏然抬头。
跪在下首的清隽男子与座上矜傲的公主目光相接,一方目色汹涌,恍然看出几分方才的炽热。
一方在他炙热的眼下撇开眼。
“臣忘不掉。”
他脱口而出,眼紧紧锁住面色酡红的女子,目中渐渐流露出什么。
裴时行忽觉这药力似乎还未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