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放了她走。
只因再不放开,他便要克制不住在她眼前露出更为下流的一面。
那一掌却着实是意外,他本意只是为了令元承晚不要再如此扭挣。
他没下力,可坏就坏在彼时二人姿态已是说不出的狎昵,再因他掴了她的臀,而令事态更加难言。
裴时行这才知,自己其实连君子皮都披不好。
待到清醒过来,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做下的事。
掴女子之臀为其一,以她丝帕轻渎为二;待元承晚寻来,又以满手罪恶为胁,迫她顺从坐在圣贤书案上,此为三。
更不必说最后,那一袭被他拿来擦拭的斑驳潮湿的石榴裙。
裴时行记得那女子彼时张大双眸,满面不可置信的嫌弃之色。
原来自己与浊流无异。
他心底其实知道,元承晚天明时复返而来,多半是因她独自思索一夜,最终决定亲自同他交谈。
并要决意将他舍弃。
虽咬她一事乃心念闪动的意外,并不由他控制。
但眼下此伤能做拖延,容他再忝居驸马之位几日,却是意外之喜。
又听得上首的帝王问道:“含光今日所言,发乎本心,未有欺瞒?”
他听进了裴时行的话,却仍要试探一遍。
裴时行自这一句里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从容道:
“不敢欺瞒陛下。君以国士遇我,我必国士报之。如此而已。”
雨后天初霁,大片的阳光似云中燕俯落而下,毫不保留地铺撒殿间,落了裴时行满身。
青天漫远,一身绯服的御史皎然若玉树。
年轻的君臣对视,眸中俱是毫无保留的慷慨笑意。
他们都读懂了彼此的信任。
人之处世,知遇明主,今将献知己,相感勿吾欺。
乃是幸事。
今日君臣对谈过后,好似并未有何改变,裴时行一如前几日住在衙署。
长公主却收到宫中传信。
禁中信使道是皇兄有请。
她唇上伤口未好,却也只能依时入觐。
可长公主依诏入觐而来,却并不是为了如眼下一般。
元承晚坐在圈椅中,忍受着皇兄自对面不怀好意的百般打量。
这殿中的沉默气氛令她感到一瞬强过一瞬的窒息。
长公主终于生怒,含嗔带愤地瞪视正望着她憋笑的元承绎:
“陛下在看什么,臣脸上又未曾生花。”
她尚且气闷不已,并未修得如裴时行一般的厚面皮。
裴时行——
长公主再次在心底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人剐上千百遍,生啖入腹。
“哦,无事,朕只是觉得狸狸这伤颇为眼熟。”元承绎蹙眉作深思状,“好似在旁人身上也看到过。”
他抵颌推敲半晌,忽现了灵光:
“是裴时行吧。是了——他唇上也有一处同你一样的伤痕。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家驸马罢?”
皇帝语气感叹:“啧,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真是巧极了呢。”
元承晚深吸一气,不愿理会状若发癫的皇兄。
她记得少时的皇兄沉稳持重,在外素来不苟言笑。如今约莫是近墨者黑,竟也学了如此涎皮赖脸的做派。
长公主复将邪辟蛊惑君王的罪名安在裴时行头上。
元承绎赶在妹妹当真动怒前收了势。
他目中笑意未灭,却隐隐开始郑重起来。
母后离去时,妹妹还是个只及他腰间的小粉团子。
可岁月不居,如今他家的小女郎出落得楚楚动人,竟也要为人母了。
“狸狸可还记得幼时,皇兄曾在众人面前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