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的小孩儿,总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太阳,何曾如今日这般模样——
去女医处询问更是得不到一个妥善说辞,只说是女子癸水万般模样都有,像珑月这般发热的也不罕见。
眼看夜已经深了,照顾病人不是一个轻松差事。
锦思与拂冬便上前劝说,“殿下不若先去休息,郡主这边有奴婢们照顾着,殿下只管放心。”
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这副模样他如何放心?
他绞干帕子,将帕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角,端正摆放去珑月额上,用指节虚虚压着。
他道:“本王来照看,你们都下去吧。”
拂冬与锦思不敢有异,当即将铜盆撤下,重新换上温水,便匆匆掩了门退出去。
内室只余下兄妹二人,郗珣落坐珑月床边,便一直偏着头,看着那姑娘。
待掌下帕子蒸干,他便换下一块。
珑月总归是没睡安稳的,这般疼如何睡得安稳?
她闻到清淡的沉香,便知是兄长来了。
她努力睁开眸子,却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郗珣掀眸看她转醒,伸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鬓角。
小孩儿许是被疼的许是被热的,浑身都湿漉漉的,露在外的盈白细颈都半湿模样,白生生的小脸儿也透着一股粉气。
这夏日本就不凉爽,如今她还发热,只怕是浑身不舒坦。
郗珣捏了捏小孩儿发红的脸颊,“珑月,可还难受?”
珑月疼的晕乎乎的,下腹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她连耳朵也听得不清明。小姑娘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再努力将眸子睁开的更大了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兄长俊美清瘦的下颌和侧脸。
轮廓清晰分明,眉骨丰满硬朗,薄唇微抿。
生病的小孩儿总归是委屈的,她一听兄长这般问,便更觉得委屈,隔着身上稀薄的纱衣,她像小时候一般抱上了床边兄长的腰,她将脸庞埋在他腰侧。
小腹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榔头往她下腹敲击,一下一下,她疼的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整个人像一只奶猫儿。
郗珣并不知要如何安慰她,若是小时候珑月哭闹着手疼、脚疼,那都是有切身伤口之处,他会替她上药、按摩。
可如今,这种伤口,又该如何?
郗珣颇为无能为力,只能垂下眼睫,“珑月想吃什么?等天亮兄长带你出去玩好吗?”
珑月闷着脸摇头,她如今哪里还想吃什么,她都快被疼死了。偏偏丫鬟们都说,这是晦气的东西,这种东西说出来都脏了嘴,更不能叫阿兄知晓。
她不能告诉阿兄,她的疼除了自己受着谁也不能说。
郗珣只以为小姑娘是疼的厉害。
他缓缓问:“珑月想要什么?”
安慰一个生病孩子最好的法子,便是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疼痛中的小姑娘还是有需求的,珑月忍着不舒服,从床上艰难坐了起来,一头柔软的乌发被她折腾的有几分毛茸茸的,显得可爱而又呆板。
她小心翼翼扭头去偷看她的兄长,将枕头底下的玉梳拿给兄长。
“我、我想要阿兄给我梳头......”
郗珣嘴角露出浅笑,他手指抚上小姑娘额角翘起的卷发,轻轻地、克制地蹭了蹭,应下小姑娘的要求。
等过了会儿,锦思端过来一盏据说能缓解疼痛的汤药,便见到那帐幔后两具叠靠在一处的身影。
她讶然不已,险些将手中的汤药撒了去。
再仔细一瞧却是她看错了,帐幔后王爷眉眼冷清,正盘腿而坐,而郡主显然是昏昏欲睡,靠着兄长胸前......
王爷正在拿着玉梳,给她家姑娘梳头而已。
锦思压下心惊胆跳,当即垂下眉眼看着地毯,将手中才熬好的汤药端了过去。
珑月依偎在兄长的胸膛,听着他平稳心跳,只觉得身子疲乏,有困意却又难睡去——
“珑月,喝药。”
兄长温和的声音落在耳畔。
珑月早不是小孩子了,如今生了病才能像小时候一般,要阿兄亲自给她喂药。
郗珣便端过婢子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小姑娘。
珑月这日乖乖的叫人怜爱,含着调羹一口口将那苦涩的汤药吞咽下去。
她皱着脸,闭着眼,轻声说:“苦。”
不一会儿她的口中出现了一颗酸枣,缓释了那过分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