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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羌使节经过月余漫长路程,在夏末里入了上京。
西羌这些年也是内忧不断,内部与羯人、胡人抢夺草原,西边又出了一个势力强盛的安昌。
此次西羌纵使再恼恨大梁,也只能咬紧牙关咽下苦涩,割出了城池不说,内忧不断之下,未免继续打下去,还要朝着大梁求和谈判。
眼看使节入了京,梁帝将重臣紧急召入宫中议事。
等郗珣回府,已经是两日后。
他甫一回府,便听见长汲匆忙来报,“长公主前日便派遣了嬷嬷去了翠微院,说是要教姑娘学些宫规。”
世人皆知燕王府上没有王妃,府内一切便该是听晋陵长公主的吩咐。
身为府上主母,又是珑月名义上的嫡母,长公主还从宫中请来嬷嬷教导女儿规矩,这世间只怕没有半个人敢说一句长公主的不是来,反倒都是来称赞长公主贤惠大度的。
是以长汲听说了珑月这两日被关在院中教导规矩,听闻那教导嬷嬷严苛不已,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就将宫中的主子爷叫回来。
今夜天色已晚,郗珣只道:“你多派些人过去盯着,别叫她受苦便是。”
夏日中闷热,这几日还断断续续下着雨。
郗珣想着,没地方叫她折腾,在府中乖乖待着学些规矩也是好事。
长汲却有些犹豫,“听闻长公主派去的嬷嬷十分严厉,昨儿个晌午时姑娘没学会规矩便将姑娘关在屋里,说是学会了规矩才能放出来,连奴婢们都清了出来......”
郗珣步伐微顿,眉心蹙起,“母亲吩咐的?为何不早报?”
长汲哪里敢说是长公主示意的,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显然便是如此。
不然有哪个大胆的嬷嬷,连当朝郡主也敢关?
郗珣没再说话,想来心中明了,他一语不发,提步往珑月院中走去。
身后跟着的长汲忽的欲言又止,“主子,天色深了,要不您先休息,奴才奉了您的话过姑娘院子里看看......”
白日里郗珣不在府上,他便是大总管也不敢违背长公主的令,可要是主子爷发话,明日他多带几个人强闯入内便是。
可这般的深夜,主子过去姑娘闺房......
郗珣脚步未停,只将眸色落于长汲面上。
倏地,长汲见到了那眼底浮起的丝丝缕缕戾气。
长汲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那眸光叫长汲回想起天宝十九年。
那年才十几岁的长汲随着一群低等内宦被遣到燕王世子殿中伺候。
那时的世子年岁尚小,在禁中更是沉默寡言,身边侍从婢女虽多,却也没人拿燕王世子当一回事。
谁都知晓,燕王世子只是名头好听,其实不过是个他父母送来的弃子罢了。
晋陵长公主对世子不管不顾,从不踏入上京一步,数年来连封书信都没有。而燕王更是有一个养育着膝下,疼宠万分的幼子。
那些年,许是郗珣过得最不如意的几年。
身边举目无亲,便是连身侧婢女内宦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的眼线,甚至连一日三餐糕点茶水都不安全。
彼时,八岁的郗珣已经气质矜贵,容貌出众。他眉眼温煦,仁慈手下,总将许多好东西赐给左右侍人。
那日,长汲亲眼所见,世子赐下诸多未曾用过的糕点,却独独轮到他时糕点没了。
少年唇角含笑,命人重新拿了一盒糕点给他。
当夜吃过糕点的人皆是落得一个穿肠烂肚,七窍流血而死的下场。
居住在内宫的燕王世子遭投毒一事,叫先皇勃然大怒,命人彻查下去,一路查到了自己的那几个不安分想借燕王世子薨逝大做文章的儿子身上。
而如今的长汲回想起来,自己能从一众侍人中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许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为唯有他一人,从侍奉主子爷那日起,便忠心无二。
想来便是自己的这份忠心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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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院中。
郗珣入内时,尚且保持着兄妹间该有的距离。
郗珣只隔着珠帘屏风,远远看着她。
那身霞影织锦缎花裙紧紧包裹着她,珑月正崴着身在榻间坐着。
灯火葳蕤,照去那小姑娘皙白的面庞。
这日她见到他来,没了以往乳燕投怀的架势,只轻飘飘扫过去,便将头扭去一边。
郗珣眼眸乌沉,皂靴踩着地毯,一步步走进去。
越过紫檀白玉雕花十二扇立式屏风,掀起珠帘,他瞧清了她面前小几上的瓶瓶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