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常家时运不济,若是旁人的过往消息只要肯耗费时间总能探听到一二,可他们主上的消息,他们必然是清扫干净,不曾遗漏出去的。
奉清咽下口水,接道:“当年属下奉主上的令,打听上党附近知情人的说辞,与赤松说辞一般无二。常家人寻找的小女,只怕八九不离十就是郡主!”
赤松如今万事不知,倒是奉清被郗珣派去寻找珑月家人久了,虽无奈,却也只能请示:“主子,此事咱们要不要透露.......”
奉清话还没说完,赤松蹙着眉厌烦。
“你是脑子被驴给踢了不成?咱们府上养大了郡主,凭什么说还回去就还回去?郡主姓郗!是咱们燕王府,王爷的亲妹子!可不是什么姓常的!”
一直作壁上观,充当一个合格隐形人的长汲,闻言不禁偷偷瞅了眼主子爷那难以琢磨的面容。
主子爷不好开口,那只能由他充当这个恶人。
长汲眼睛一闭,心一横,欠欠的道:“到底是郡主的亲生父母,都道是生恩大过天,要不还是.......”
赤松一个大男人听到此处简直气急,狠狠瞪着长汲,开始骂骂咧咧:“轮得到他们家要人?好好的姑娘在我们王府养大,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他们直接捡一个现成的?简直做梦!凭什么?!”
连奉清都点头赞同,他当年随主上捡到的人,自然回忆的清晰。
当年才捡回来的姑娘,那般小的一个孩子就沿街混迹于流民中,若非被他们救了,会是何等下场?
“主上,您可千万别心软!姑娘永远都只能是咱们王府的郡主!一辈子只能姓郗!”
两个暗卫统领一个胜过一个怒斥不绝的嗓门,震的郗珣耳边都是嘈杂一片。
他紧蹙双眉,薄唇微抿,面上带上了几分阴郁之色。
良久,郗珣使人退下。
落下戛玉之音:“此时暂且先瞒着她。”
——
翠微院中,长汲已经十分熟练的叫婢女退下。
婢女最是尊敬这位大总管,从来不疑有他。
恍惚间院内一下子幽静下来。
郗珣推开门来,跨过玉屏。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罗汉榻中,有一个小姑娘正睡得香甜。
她这日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丝点缀都无,连那头浓密如丝绸般的乌发也只扎了一个垂髻,虚虚散在枕边。
一袭天水碧的罗裙,朱唇白面。
乌发肆意,肌肤赛雪。
那窗外的潋滟微光映在她皎洁面容上,衬得她眉目如画,浑身洁净无瑕。
没有烦心事无忧无虑的小孩儿约莫都有这般的性子,闭眼便能入睡,雷打也唤不醒。
郗珣唤她几声也不见她醒。
他微叹,伸手抚上小姑娘睡得粉粉的双颊。
忽的想到十二年前。
那年的他自京城返藩地,正是初秋时节。
郗珣受养于宫庭,幼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他本来不该途经上党,奈何那时的他未曾风餐露宿,嫌衣衫肮脏,食物不净,遂带奉清绕了二十多里,只为寻一处干净些的客栈。
许多事情便是这般,冥冥注定了一般。
又或许不是天意,而是他的气运。
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扯住了他的长袖。
奶声奶气地唤自己阿兄。
那时,郗珣便猜测到,这小孩儿恐怕是有一位与他年岁相近的阿兄,才回如此自然的唤起自己。
原来......
果真如此。
郗珣微阖眼眸。
她果真有一位阿兄——
郗珣回忆起初见她时候,她头发黄黄的,一整日总嚷嚷着饿,嚷嚷着吃不饱。
一个三岁稚女,有父有兄,又缘何叫她流落街头?
郗珣摸着小孩儿的手掌顿了顿,若是可以,他怎会愿意将她还回去?
她是自己亲手捡回来亲手养大的,凭什么还回去......
但......
郗珣知晓,自己并不满足于目前的这个身份。
他想求一个,能与她共挽鹿车,松萝共倚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