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你顽皮, 阿兄就不捡你回来——
听到这话,小孩儿侧起脑袋, 她左右张望发现婢女们早已走远。
小孩儿才发现, 原来不知何时起,兄长来时, 婢女们便会退下。
兄长也不再是成日一副冰冷口吻, 呵斥着她粘人的举动, 自己怎么粘人他似乎都不会再骂了。
阿兄不再骂她,珑月自然就开心起来,她开心到只以为阿兄是逗弄自己。
她蹬去脚上的鞋,将一双粉白的脚藏去花裙下,曲作一团。
珑月不去理睬他的话, 她只捏了一颗蜜饯放去嘴里, 冲淡嘴里那股汤药怪味。边舔着蜜饯,边哼哼他, “你若是不捡我回家, 我就不回家, 我就去跟别人回家。”
郗珣只淡淡微笑, 问她:“你要同谁回家?”
珑月说:“你不捡我, 我就随便去谁家,我在旁人家门前敲门,像我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哪家不稀罕呢?”
是啊,哪家不稀罕呢?
郗珣想了许久的措辞被堵了回去,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缓缓问:“若是你去了他人家中,必然是不认识兄长的,是么。”
珑月小脸上皆是得意:“那我就不要阿兄啦,我去找一户也有阿兄的人家。谁让你骗我吃药,之前还一直凶我。我来上京三个月,被你足足骂了十几次。”
郗珣眉眼渐渐冷峻下去,他冷笑道:“你这没心肝的小孩儿,仔细想一想是谁将你养的这般大的?”
珑月眨眨眼睛,“是长汲。”
郗珣抿起了唇,不说话了。
“那又是谁教你读书识字?”
珑月:“是臧先生。”
兄长静默了。
他静静凝望珑月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攥起,拂袖而去。
走去廊下,便听身后脚步叠声传来。
小孩儿从他背后着急的抱住他,慌张道:“阿兄不准走!”
郗珣脚步不曾停留,珑月便将自己双手紧紧抱着郗珣的腰身,绕去他身前,一路光裸着的小脚踩去兄长靴子上。
她恶狠狠的企图用自己的小身板去拖住眼前人:“阿兄不准走!”
她觉得她的阿兄会骗人,说什么不捡自己回来的这等鬼话!?
可是她又不舍得让阿兄走。
珑月胸膛起伏着,生气却还是要说:“珑月是骗人的,珑月知道是阿兄把珑月养大的。父王早就没了,都是阿兄养大的珑月。”
珑月听见兄长骂她:“没心肝的小孩儿。”
珑月委屈的不吱声。
那糖果儿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也来骂她:“没心肝的小孩儿!”
珑月抬头怒斥它,“不准你叫我小孩儿。”
“这个只能我阿兄叫。”
她一直是一个很小气的小丫头,从不例外。
——
平康坊,常府——
外头天已经大亮,廊下陆陆续续传来丫鬟的声儿。
“姑娘,姑娘”一个穿绿衣比甲的小丫鬟匆匆跑来了令婉的院子里,叠声唤起:“不好了......”
常令婉一身绡纱衣都还没换掉,便早早在书房中练画。
常令婉喜好紫檀梨木,却又好乌漆,院中全套的家私都是檀木梨木造的,再往上刷上一层层的乌漆。
她不比一般娘子喜欢在室内挂花画,她喜好挂那些青绿的山水,显得优雅至极。
常令婉叠着手袖,回头温和的看丫鬟,温声笑道:“慢慢说,什么事不好了?”
那丫鬟压着嗓子说:“前院不知出了何事,老爷跟夫人大少爷大奶奶都去了,听说是打砸起来了。”
常令婉瞧着面上没几分激动,等手下的一支牡丹绘完最后一片叶子,她才缓缓收了笔,叫大丫鬟春鸳引她过去。
一主一仆走去正院外,远远便见抱厦前一群婢子战战兢兢的立着,离正屋离得远远地,生怕这场波及触碰到自己头上。
常令婉还算镇定,捏着手中帕子轻轻走了过去。
“大姑娘您如今别进去,里头正在发火呢!”李氏的丫鬟们连忙去劝常令婉,唯恐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姑娘入内受了伤,到时候责罚的又该是她们。
常令婉自然不敢坐视不理,不然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她只是心中好,许多年前父母倒是吵闹过一段时日,但如今家中早恢复到父慈子孝,如今又是.......为何?
她领着春鸳入内,便见廊前角落中来不及收拾下去的均窑白釉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