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与令婉笑着逗弄了会胖鸟,李鸾没见到珑月,便问起来:“如何不见六妹妹?”
“那孩子啊爱睡的很,如今正是好眠的时候,便叫她睡罢了。”
这便是亲娘,是不舍得叫醒孩子的。
李鸾与李氏是嫡亲姑侄,生的却不像。
李鸾身量瘦高,一张温婉带笑的鹅蛋脸,却有一对细长英挺的眉,性子温婉宽和,却是难得的清正有主意能辨是非,倒是一副宗妇的模样。
李鸾对着李氏自来亲近,便也无所顾忌的笑着打趣:“常祯半夜与我念叨,说晚上回来给六妹妹带糖葫芦吃,您说这叫什么事儿把我半夜给吵醒了!”
李氏闻言不禁笑起来,她正欲说什么,却瞥见一旁的长女比往日泛白尖锐的下巴,往日乌亮夺目的双眸也泛着暗淡,对她还没了以往的亲热劲儿。
心思柔软的李氏忽的意识到近段时日自己一门心思顾着菡萏,倒是对元娘疏忽许久。
她未免生了几分愧疚来。
李氏慌忙补救,与令婉道:“下午叫了万宝楼的人来送些头面,正想差人寻你与你嫂子过来,你们三个姑娘想必喜好那些,与你妹妹一道挑选挑选。”
常令婉只说是不用,她体贴的给李氏送了盏茶,“母亲让六妹妹与嫂子选便是,我那儿还有的,您以往也不知送了我多少好东西,我怎么好事事都要占了去。”
李氏见状心下更生愧疚,便道:“母亲给你的便是你的,怎么能叫占呢?且过几日是中秋,府上姑娘也是时候重新置办一套头面衣裳了,你妹妹嫂子有的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能缺了不成?”
常令婉见此也不推脱,便含笑应下。
李氏敛着袖将长女招至身边说着贴心话:“你妹妹离了我们身边多年,如今才回来,母亲怕她认生,人前难免多看顾她几分。元娘你是母亲亲自养大的,待你二人心里其实都是一般看重的......”
常令婉不等李氏说完便急道:“母亲瞧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女儿多大的人了怎会吃妹妹的醋?!上回您是不知女儿房里的春鸳做的蠢事,若是知晓必然是要骂女儿的,她呀依着我的喜好将妹妹那院子布置的乱糟糟的,还好王府的人重新布置了......”
此事底下人才报给李氏时,她确实心中膈应,但如今听长女这般主动说起,心中不愈自然消散了去,母女见还能有什么猜忌不成?
李氏不由的苦口教导她起来:“你往日心思不在这些地方,倒是叫那婢子生了胆子,你不小了,你祖母早想叫你学着掌家之事,你便不可偷懒,是该好好随着你嫂子学学。”
李氏这便说起管家之事来,细细同她与新媳妇李鸾念叨其中注意事项,大到婚丧嫁娶,小至这等丫鬟婆子的月例赏罚,都要学。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元娘就是太过抬举一个大丫鬟才如此,日后切记不可如此。”
李氏正说着话,忽的瞥见廊外一个孤零零的影子,也不知在外站了多久,瞧的只叫她心下一疼。
常令婉顺着母亲的眼看过去,不由得惊讶起来,松开了挽着李氏的手臂,有些慌张起来:“呀,六妹妹怎么来了?为何站在外头不进来?”
李氏也看向珑月,“菡萏起床了?可是母亲与你姐姐说话吵醒了你?”
珑月赤脚站在门外,看了眼自己的那位姐姐。
常令婉是一位极为出色的美人。
温和婉约,尖细的下巴,清瘦的眉眼,眉眼间几分清冷聪慧的才气,听说是像极了年轻时有才子美誉的常岱。
便是连珑月也早早听说,这位阿姊被誉为上京才女,才貌冠绝上京,若非常尚书崇尚儒家,不欲高嫁女儿,只想在文人清贵中为她择婿,常令婉定会被许多王公求娶——
她与珑月看起来并不像姐妹。
珑月忽的觉得,阿娘说自己像她年轻时候定然是骗自己的。
比起自己,明眼人都能看出常令婉的气质举止才更像是阿娘的女儿。
阿爹和阿娘的女儿。
珑月有一刻悲哀的觉得,自己一点不像常岱的沉稳聪颖,也不像那般温婉的母亲。
来到这个迟到许多年的家中,许多细枝末节告诉她,她仍是一个外来者......
珑月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姑娘,心里不喜欢自己的姐姐。
见着姐姐与阿娘说话她就讨厌。
可她不过是与母亲说几句话,自己心里也能吃醋,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珑月摇摇头,她想将自己的委屈压下去,可显然是压不住的,她心里难过死了,酸溜溜的一片,甚至想哭出来。
珑月掩饰不住的蔫头耷脑的可怜模样,只叫李氏一下子心疼坏了。
“菡萏醒了啊,这时节地板多凉啊,小姑娘可不能沾了寒,快些进来......”
李氏见到她赤着脚,连忙叫她去榻上坐着。
珑月便闷闷的坐去方才常令婉与李氏依偎在一处的榻上,她就是故意的。
见珑月如此,总不能叫李氏站着,常令婉笑的僵硬连忙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李氏坐。
“母亲坐元娘这便是。”常令婉去了下首寻了把圈椅落座。
李氏未曾多想,便命人去取鞋袜,拿着温热的棉巾给珑月粉嫩软乎的小脚心,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要亲自给珑月穿罗袜。
珑月无所察觉,只因以往她的袜子也时常是丫鬟们给穿的,阿兄也给穿过。
如今母亲帮她穿袜子,在她看来这是喜欢自己的表现,她方才还看到阿母和阿姐背着她偷偷说话,如今不过是给自己穿个鞋子,怎么就不可了?
珑月十分享受,方才吃醋郁闷恼火的种种情绪也没了,她靠去与李氏一张榻坐着,自然的将两只藕白的小脚搭去李氏腿上,笑眯眯的哼了声。
约莫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是这般,不会嫌弃孩子脏。
哪怕珑月的脚底板还沾着不少灰尘,李氏也没有半分嫌弃,给小女儿擦脚,往上套罗袜。
套上了罗袜又给她套上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