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回过来,一听未曾过多迟疑,连忙吩咐人:“去寻那稳婆来。”
她话音刚落,刘氏发狠的冲着珑月骂道:“我好生生的女儿,原本也该平平安安,王妃你如今闹腾成这般还不听劝?偏偏还来祸害我的女儿.......原先让你别碰她的衣服你不听,如今你还是不听!这下好了......我不准!谁都不准来碰愫姐儿!”
刘夫人死死盯着珑月,像是要穿破她一般,积攒许久的怨恨终于有了突破口。
便是给郗愫接生的那名稳婆听闻也气的不行,刺声起来:“郡主生产是过鬼门关,那些都是群不知什么来头的人......王妃切莫瞧不起我,我母亲祖母世代在这天水城中给贵族夫人接生,家中男丁更是从医,谁家不去请我?您若是寻个正经的稳婆来我无话可说,可那仵作之家是什么身份?跟死人打交道跟阎罗王打交道的,郡主本就是一脚踩着鬼门关,您还要将阎罗王往家里来引?我的话您不信,偏偏要去寻什么外边儿晦气的产婆,您真是真心为大郡主不成?”
珑月听了简直五内俱焚,她瞥见床榻上郗愫眼角隐隐聚出泪来,也不知郗愫是不是能听见。
她如同被人一刀一刀剜着心脏,将她整颗心剜的鲜血淋漓。
闭上目,听着周边刘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丫鬟们的哀求充斥在耳畔,她甚至胆怯的不想面对这一切。
她甚至恼恨起来,觉得一切都太残酷,为何要让她面对......她只想想躲起来,离这里远远地,躲去一个没有人能逼迫到她的地方——
可珑月更是知晓,若是郗愫出了事儿,她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甚至她现在都在想,莫不是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阿姊送出去那些衣裳,叫阿姊染了晦气,才扛不过生孩子这一遭......
听着女眷们的劝阻哭嚷,不仅是刘氏,满室侍女皆上来劝说珑月,仿佛珑月就是那个被邪魔附体发了糊涂的,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王妃是不是受惊了?快些搀扶王妃回去,这里是产房,本来没生过的女眷也不好入内........”
刘氏一听稳婆此言,连忙吩咐人将珑月往屋外抬,同时哭着求那稳婆:“我可就这一个女儿,你务必要保住她......”
那稳婆面色也不好看,只能应道:“我尽力而为,只是郡主这下血之症,要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又是听天由命?!
这是珑月听见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猛地回过来,发了狠劲儿一把推开困着自己的刘氏,朝着外面冷肃道:“去,全都给我去找那稳婆!半个时辰务必带回王府!”
门外的护卫们得了命令,不敢耽搁,奉清亲自率人骑着速度最快的从马去寻人。
从马马身矮小其貌不扬,却素来有来如天坠,去如闪电,飚风迅震,千里瞬至之称。速度比之汗血宝马也快了数倍。
赶着半个时辰内,便由着府上嬷嬷带路,寻到村落将那名稳婆背在马背带回王府。
好在那名老妇身子强悍,如此一路颠簸也不见身子不适。
内室方才喧嚣吵闹的女眷已被她强行赶去外边。
只余下几名女医和侍女照顾着榻上眼看出气多进气少的郗愫。
珑月软着腿,犹如行尸走肉般请那名老妇入内,浑浑噩噩的道:“夫人,听闻您能治逆生,若能母子平安,不......请务必保下我阿姊性命。”
老妇人鬓发微白,想来只怕也不年轻了,入内未曾与人问话,而是上前掀起被褥亲自看过郗愫的肚子。
老妇人连连摇头,忍不住怒骂:“谁人给接生的?”
“逆生便是逆生,捉着两条腿就能出来,为何要将推进去,偏偏手法还不对,叫好端端的姑娘吃了这等亏。难倒是不难,只是你这小姑娘出去待着,免得到时候吓坏你......”
——
过了不知几刻,夜幕笼罩下的燕王府,宽阔而岑静。
廊下皆是方才在内室中哭嚷劝阻珑月的人,如今赶出来后无可奈何,刘夫人只能抱着春哥儿不停的哭,将春哥儿吓得也跟着哭。
那名稳婆更是在一旁絮絮叨叨唉声叹气,“你们家王妃自己也没生过孩子,倒是偏不听劝来安排起此事来......还不嫌避讳就往产房里来回进出,这般岂不冲撞了郡主!生孩子就是进鬼门关,这般一耽搁就是大罗仙想救都难......”
她遥遥头,颇为无力:“若是之后不成,可别再请老身来了,老身也无能为力。”
她话音戛然而止,众人只见隔扇门缓缓打开,一盆盆血水从内端了出来。
内室中扬起一道虚弱的婴孩啼哭。
刘氏两眼一翻便要昏死过去,“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丢下春哥儿就走了......”
侍女们从内室小心翼翼抱着红襁褓出来,眼含热泪却笑道,“夫人莫乱说,郡主母子平安!您又多了个外孙。”
.......
听外甥的哭声一落,珑月身子顿时矮下去半尺,浑身精力犹如被剥离了一般。
她险些膝头一软跪倒在地上。
锦思随着珑月忙前忙后,如今瞧见了珑月面色惨白的蹲在地上,连忙跑过来扶她起来。
“主子,您忙活了大半夜了,快去歇歇去吧。”
珑月仍是不放心,反复叮嘱众人:“你们仔细看着我阿姊,若是累了也要分批去睡,我先去睡一觉了,有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喊我。”
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连吩咐起事儿也是有条不紊,思虑得当。
珑月拖着疲惫的身躯,连新出生的外甥也懒得看一眼就回了自己院子,她腿上发疼发烫的伤口如今更是懒得管,往枕头上一靠便呼呼大睡。
丫鬟们看她实在疲惫,眼下乌黑一片,这段时日总是休息不好,如今也不忍心去叫醒她。
拂冬给珑月仔细擦身,瞧见她膝头两块摔倒剐出的伤,如今血都贴着亵裤凝成一团,她小心翼翼才给撕下来。
珑月这一睡足足睡了一日一夜,锦思拂冬正思忖着要不要叫醒人起来吃些东西时,刘夫人便红着眼眶提着食盒迈入西园。
刘夫人因着昨日的事,之后想来着实心中窘迫亏欠,她面带讪意压低声道:“昨儿个你们给愫姐儿忙前往后,我心里感激。只怕你们是还来不及吃些东西,王妃可醒了?我炖了些汤羹,你们一起来吃,乳鸽红枣人参熬的,最是滋补不过......”
锦思也没客气上去将盒子接过,浅笑道:“王妃还未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