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端王妃抱着女儿的身子一直在往后退,房是安进一步,她们便后退一步,可这太和殿也不过如此大,房是安一次又一次越过边界,突破了底线。
端王妃站定,挡在女儿面前,冷嘲道:“画押离去,房是安,你可听到陛下的圣旨?”
房是安却像是疯癫了的模样,不管不顾,张开两臂就要拥抱宜笑郡主。
人朝着宜笑扑了上去。
刹那之间,端王妃眼疾手快,拔下了太和殿鎏金曲茎鹤茎莲花台上的一柄灯盏,手掌将灯盏倒扣,不等房是安凑近,众人亲眼目睹,端王妃霹雳手段,跳将起来,朝着房是安的脑袋就是痛快淋漓的一锤。
“我呸你个狗娘养的没人要的杂种!你还敢满嘴里喷粪染指我的女儿,锤死你个砍脑壳的!”
砰地一声,那房是安被砸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差点儿眩晕得背过去。
满殿死寂,一双双大眼睛睖睁着宛如铜铃。
端王妃手持灯台,看向满脸血糊的房是安,劈手将灯台砸在地上,又怒骂了一句。
“王八蛋,绝种的骡子生不出东西来怨我女儿,杂种你这辈子也生不出东西来!”
作者有话说:
端王妃虎人。
第3章
上至太后, 下至内侍官,均已被端王妃手段摄住,莫有一语, 场面极度安静。
安静得只剩下房是安压抑到极致的嚎啕。
这脸孔也算得上温文清俊, 额角却被灯盏砸破,出了一脸猩红的血,抵着鼻梁和髋骨流淌下来, 生生将一枚白壁裂成了碎珏。
房是安自幼读书,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 有着文人身上一切应该有的刻板印象, 包括不忍见血、不入庖厨,手无缚鸡之力,加之生来家中富贵, 在幽州说一不二, 何尝受过委屈, 更不提被当头棒捶, 破了相,狼狈百态。
房是安哆嗦着摸向自己的脑门,这血出得没完了,如泄洪似的,好似止不住, 房是安看着指尖红,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
他无助地望向自己的发妻, 心里还是不能相信, 她会绝情至斯, 一点也不动容。
他的目光所及, 也是众人目光所及。
只见宜笑郡主, 脚尖朝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房是安迈上了一步,端王妃忙着阻拦,才喊出一声“女儿”,宜笑低声道:“母妃,让我跟他说。”
女儿自小就是个主意大的,端王妃知道拦她不住,只好放任她去了,自己则站在身后,要是那房是安胆敢再作祟,她便拾起烛台再照着他已经开瓢的脑袋来上那么一下。
“宜笑……”
那男人声音痛苦滞闷,哑哑地,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盼着她走近,盼着她垂怜。
宜笑停在他的身前,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之间传来灼热的温度,房是安又惊又喜,纵然是满头血污,也值得了,他睁大了眼睛,充满感激和温情地望向她清妩的面庞。
失间,手上的和离书被宜笑取走了,他掌心已空,怔忡地垂落眼皮。
宜笑一手捏着那纸和离书,一手则握住他被血色染红的手指头,稍稍牵起来,在他还在淌血的脑门上摁下了大拇指。
房是安突然明白了宜笑的意图,他呆滞地道:“不,我不和离,宜笑,求你了……”
那只手却失去了力气,任由宜笑慢慢吞吞地指引着,将染了血液的手指头在和离书下留下了自己的指印。
画押落成,和离书生效。
宜笑冷静地将和离书折上,“这上边的条件,想必房大人看清楚了,除陪嫁外,我什么也不要,一个月后,端王府的信使上房家取物时,会携带你我成亲时的礼单,一一对照。至于你家的聘礼,我也会让母妃查证,若有亡佚或损耗,会兑换成等价钱帛,一并送还。”
这是真正的,清算,一点余地都没留下。
房是安张了张口,只感到一股腥甜漫上舌尖,卷杂着呛人的铁锈味。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宜笑郡主将和离书收入衣袖,算作契书,至于另一份,无论他签不签也不重要,她手里已有底气。宜笑仍然将另一份落下了自己花押的和离书扔给了房是安,让他拿着带回幽州。
“车马劳顿,房大人负了伤,等伤养好了再回吧。汤药费本郡主出。”
女子冷淡地俯瞰了他一眼,从他横伸的腿上跨了过去。
如成亲那一日,头也没回地,跨过了入门的火盆。
*
宜笑郡主的和离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事毕之后,房是安被抬出宫闱,端王妃领女儿向太后千恩万谢,姜月见受之有愧,道要留下王妃母女用饭,特让司膳房备下家宴,端王妃道还要回府告知王爷这个好消息,怕他躺在病榻上等不得,姜月见留不住,便着人备了车马,护送郡主母女出宫。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端王妃和宜笑郡主,最高兴的还是陛下。
他叉着自己的肉腰,采飞扬的,欢喜了一整日。
宜笑和离的热闹,傅银钏看完了,她要告辞了,想着端王府与回府之路同道,便意图去蹭禁中天驷监的车马,起身向太后拜别。
临去时分,偷摸对姜月见低语:“娘娘放心,臣妇已经备好了,娘娘到时是翻云覆雨,还是佛坐莲花,想怎么着怎么着,万无一失。”
“……”
姜月见不理会她,亲自轰安国夫人出门。
也不知是不是被安国夫人两句话激的,太后娘娘面皮挂着浅薄的绯云,久而不褪。
步摇轻曳,回到坤仪宫中,太后娘娘舒展了浓丽的眉梢,径直卧入了美人榻,一动不动的,似已不愿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