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见古怪地忍俊不禁:“谁说你狐媚惑主?”
“娘娘曾经,最宠信的那个太医。”
某人吃起醋来,浑然忘了自己“奸夫”的身份,可真是光明正大、义正词严。
姜月见凝眸看着他,好他曾经那么一个不着痕迹的人,如今也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喜怒形于颜色,原来,他还会有这一面。
“不曾,”说了一句有头无尾的话后,姜月见恍如醒,解释道,“哀家宠信的太医,只有你一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隋青云的姿色,还是差了太多,她根本不可能看得上。
若不是苏探微长了这样一张脸,那日太和殿选官,她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他。
其实他的举手投足和楚珩一点也不像。
他保守、拘谨、沉默、谦逊,像一根伴水而生的孤竹,一方圆润厚重的青石,似乎永远不会有那种狷狂恣肆的风流,挥斥八极的惊艳。
但就是很怪,姜月见还是第一眼就会被他吸引。
帐外的风好像有些热,帐篷里很是闷燥,太后娘娘的鼻尖沁出了一颗汗珠,她躲了躲,终究还是站了出来,诚恳地道:“英儿很小,所以哀家留在这大位上辅佐他,但终究有一日,哀家是要还政给他的。等到那一天,哀家便会隐退。无论是退居后宫,还是归隐田园,到那时,你若还在,哀家不负你。”
苏探微曲指,轻轻刮掉了太后鼻尖上的汗露:“那么,臣要等多久?”
姜月见抚了抚指尖上坚硬的护甲纹路,“英儿会和他的生父一样能干。不,是要比先皇还要能干。楚珩十二岁亲政监国,十七岁登陛即位,英儿还要更早。”
静谧的王帐间,唯有彼此的呼吸流转,两两无言。
姜月见能感觉到她身旁那道存在感极强,浓烈至极,却又仿佛不动声色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庞上。
最后他先松懈了下来,幽幽叹气,笑道:“娘娘扯远了。您只是服用了臣的药,中了药性,月事延迟是正常现象,停药之后半个月内自可以恢复。”
姜月见一怔,正想问他怎么之前不说。
苏探微勾了勾唇:“臣要不是诈娘娘一下,怎么能听见娘娘这么一番振奋人心的剖白?说实在的,娘娘对臣这样好,为了臣这样长远考虑,臣受之有愧,不胜惶惶。”
“皇嫂。”
一缕笑音传了过来,惊动了正在王帐中叙话的两人。
宜笑郡主叩了帘门,获得太后首肯后,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笑,比之前所见,直是光彩照人,仿佛又看见了往昔那个明艳活泼的郡主,在禁中攀上跳下地笑闹着,那时候她一过来,楚珩总会借故避开,留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好在女孩子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宜笑便和她最聊得来。
对于房家那婚事,姜月见始终觉得愧对了她,不好意思碰面。
宜笑却早已开解了心头那块疙瘩,熟稔地挽住了太后娘娘的臂肘,“娘娘,昨日投壶游戏不见你,我们玩得不起劲,不如皇嫂今日陪宜笑去玩?”
姜月见正要推辞,自己扭伤了脚,不宜活动,但宜笑在太后视线低下来时,就猜到了她要说的话,低声道:“只是投壶,站定了,不活动脚踝,不会伤的。不信,不信就问那个太医。”
宜笑郡主转向苏探微,沉了沉脸色,一副压人的模样:“你说呢?”
苏探微忙摆袖:“无妨。臣的意思是,娘娘投壶无妨。”
“你看看,是不是。”宜笑挽住太后娘娘胳膊往外去。
姜月见无可奈何地捂了捂脸,被宜笑揽着步出了帘门,宜笑郡主回过头,叫那个木楞的太医别想逃,一并跟上。
“就我们两人么?”
姜月见对自己的投壶不太有自信。
宜笑指了指那边树影下正在调适场地的冼明州,姜月见一诧,听郡主笑意盈盈的声音,珠落玉盘般,骨碌地散在耳畔。
“娘娘和太医一组,宜笑和冼明州一组,投壶胜出之人,可添一个彩头。宜笑馋娘娘的紫苏酒,可是很久了。”
既要紫苏酒,何必多此一举,白送就成。姜月见本不想掺和。
但听到宜笑这样说,想到自己当初有意撮合他们两人,看起来宜笑对冼明州并不排斥,她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好,紫苏酒,哀家现在就让人去搬。”
跟在身后的男人脚步迟缓,并不紧着上来,姜月见回眸,朝苏探微勾了勾手指,令他加快一些,等苏探微上来之后,太后娘娘向他递了一个眼色。
娘娘意思明确——
今天投壶,不能再赢了。
给冼明州作为大将军的一点面子,也给他一点在宜笑面前的威风和勇武。
要给别的男人尊严,娘娘就一点不在意,他作为一个男人,输了投壶,也会不好看。苏太医幽怨地扶住了额角,五指梳入了鬓里。
作者有话说:
真苏探微不会来弄个真假美猴王吧?哈哈哈。
太后,我是真的!
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第52章
冼明州将投壶场地布置好, 只等宜笑郡主带着人过来,太后娘娘腿脚不便,行动迟缓, 兴致也不高昂, 但当她妙目转向自己时,冼明州顿时紧张。
太后娘娘在这个位置上,察人入微, 眼明如炬,一眼便能将人看穿, 别说他一个不能识文断字的粗人, 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娘娘只消看上一眼,便能洞悉他内心全部的心事。
冼明州于是不敢给娘娘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