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泪眼汪汪的,因为自己嘴馋,又心坏,吩咐他去买酸梅汤,结果害死他了。呜呜呜。
陛下哭得鼻涕眼泪一把,老大伤心,真是闻者恻隐,见者不忍。
苏探微缓缓笑道:“不是臣的血。”
怎么还越哭越凶了呢。
混蛋玩意儿,方才倒不见他这么有良心。
小家伙眨巴着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肉挤做一团的小脸蛋满是不信。
苏探微叹气,不得已将糊了血的外袍脱掉,扔出马车,这时楚翊才发现,他身上的血迹少了大半。可见不是从里头溢出。
看来苏探微是不会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楚翊镇定下来,语气却炸了:“谁,谁要杀你?”
京畿首善之地,天子脚下,胆敢有人行刺!
今日刺杀的是苏探微,保不齐明天就是要自己小命。楚翊一边不寒而栗,一边又义愤填膺,“是谁?”
陛下在马车里气得跳脚,恨不得掀翻棚顶,苏探微将他拽下来,握住陛下肉肉的小手,语气柔和地为陛下解释:“都是悍不畏死之辈,见事已不成,已自刎谢罪,尸体正横在桂花巷,影卫已过去处理了,陛下稍安勿躁。”
身边近臣差点儿便身首异处,楚翊怎能咽下这口气。要不是苏探微还有些手段傍身,换了别人呢,要是孙海,不就回不来了?
楚翊冷笑两声,道:“朕就在这里等着,一定把人揪出来,看到底是哪个反臣贼子,敢动朕的人!”
但苏探微却宽仁大量,对陛下道不必,并一力劝说道:“太后还在禁中,若车归去迟,恐惹她生忧,臣遇刺之事,还请陛下代为保密。”
楚翊被说服了,只好让御夫转道回宫,对苏探微承诺。
“朕不会多嘴的。”
然而一回到兆丰轩,苏探微身上染血的白衣尚未来得及更换,太后娘娘后脚便至。
“探微!”
他正宽下里衣,伴随着指节的拨开露出一方白皙的泛着浅浅麦色的胸壁肌肉,闻声回眸,正撞上太后娘娘忧心忡忡的眼。
撞了个正着。
苏探微不露痕迹将里衣拉上,掩好襟口。
不愧是小皇帝,果然靠不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此话诚不欺人。
“你受伤了?”
太后娘娘的语气比刚得知时的陛下还要浓烈,不顾一切便冲了上来,握住了他掩饰衣襟的手,将他的手腕往下扯,推到窄腰底下,垂眸看去,“给哀家看看。”
苏探微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太后娘娘退下了茶白色衣衫,露出精壮结实的肌理。
铜制雕镂千叶莲花台的灯座上,一支仙鹤腾云灵芝蟠花小灯,噙了一口火苗,熠熠然,华光闪灼。
光晕照着床榻之上男人光裸了背肌,线条凌厉的肌肉,伴随骨骼的凹凸有致,时起时伏,宛如会呼吸。
太后娘娘坐在苏探微的榻前,仔细凝视着他背间的一道刀伤,眉宇间俱是脆弱心疼。
死士用的刀,刀刃薄,极其锋利,吹毛断发,虽然实战中并未贴上皮肤,但过于锋利的刀配合内力,以一种无形的刀气割破了他的表皮。
苏探微虽全身而退,背部也并未感觉到疼痛,但伤口真实地存在着,且渗出了一缕血痕。
姜月见握住了他的手,懊恼地道:“哀家就知道不该让你们出去。”
早知如此,真不该答应了楚翊。
苏探微薄唇往上,折进了一道浅浅的弧痕:“不,臣倒觉得这一趟去得很值。”
若非如此,怎知已有人狗急跳墙,出此下策?
对方越是着急,雷霆霹雳,他便越要稳坐如钟,不忙不乱。
姜月见凝蹙娥眉,不满地拍向他的背,噼啪一声,不轻,一道脆响,“你还值得?”
苏探微侧过脸,似正要起身,却被她柔软的手掌抵住两肩,将他四两拨千斤地摁下,他便只好忍而不动,口中柔声笑道:“臣若不受伤,怎得娘娘如此关切伤心?”
姜月见眉心的痕迹更深:“你若再如此吓唬哀家,哀家便再不理你死活,还知道玩笑!”
她突然疾言厉色,可见认真,对他已经很是不满。
苏探微怔了怔,似乎要说什么,在她美眸冷逼之下,也唯有讪讪闭口。
屋子里气氛冷凝,谁也没先开这个口说上一句话,姜月见弯腰将床脚的药匣拾了起来,取出了里头外用的金疮药替他敷伤。
指尖带着药擦上皮肤,苏探微眼眸划过一丝波澜。
一刹那之间,腹中已经酝酿了无数歉辞要对她说。
他再也不敢了——
不敢教自己受伤,不敢教她难过。
但不知道太后娘娘需不需要听这样明显得不到保证的假话。
或许她明知道是假话,心头只怕会更生气。
辗转间,这番话在唇舌里滚了四五遍,却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