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心头此刻融了大把大把的糖,油然而来的甜喜溢满整个胸腔。这个女孩儿,让他瞬间从所有的不幸和灾难中重生了过来,大约也成了他继续活下去的最重要的动力。
李玄祐道:“你家在哪儿?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毕竟有十一岁了,知道她应该回家去。但陆宁听他这话,不满道:“不是说我们在一起么?怎么还赶我走?”
李玄祐一愣,笑了起来,道:“我是怕你饿了。你若不喜欢,就不回家。”他身上还有不少可以典当的玉佩香包之类,待体力恢复些,他就出去换些银钱,买点吃食来。
事实上,他本可以自救的,只是遭逢大变,他永远忘不了母妃惨死时的那双不曾瞑目的眼,他根本不想活下去,这才自甘沦落至此。
陆宁小孩子一个,听他说饿,便的确觉得有些饿了。但……她还没那么容易屈服!
“总之我现在还不想回家。”小女孩儿嘟了嘟红唇,“我跟我娘亲吵架了。我还在生气呢!”
李玄祐笑起来,大约知道小女孩儿跟爹娘闹情绪,道:“那我与你同病相怜。我也在生我爹的气。”
陆宁眼睛亮了亮,“哇!那咱们一起玩儿,再不去管大人了!”
仿佛找到了同盟,陆宁笑眯眯的,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李玄祐哄她道:“之前你唱的歌儿很好听。要不,现在换我唱歌给你听吧?”
陆宁点点头,“好。”
他的声音清冽又低沉,唱的是北边的调子,她没听过,觉得也很好听。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这废旧木棚被厚重雪堆压出的吱呀细响。
所以当一方棚顶朝李玄祐塌下来时,两个人都惊呆了。李玄祐到底大病初愈,哪里能躲避得了。倒是陆宁,眼疾手快的,小小的身子如兔子一般,朝他扑了过去!
她当时想的是,若是他被砸坏了,她还怎么向娘亲邀功说她救了人了呢?
但当手臂的剧痛袭来时,她还是挺后悔的——她觉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那木棚顶处一根破旧不堪的柱子携带着杂草、积雪一起砸了下来,正好砸到她的背上。有一处支棱出来的尖锐楔木,深深刺入她的手臂。登时流了许多血。
陆宁低低叫唤了两声,疼得晕了过去。
李玄祐心急如焚,他从她身下爬出来,手忙脚乱得把草堆朽木之类的都搬离了她的身体。把她抱到了外面,再不敢待在那木棚里。幸好外面现在已经不下雪了。
他帮陆宁把手臂上的伤处快速包了一下,望着她晕过去的小脸,他满心自责。到底是年纪大些,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去城里找大夫。
放眼一望白茫茫的一片,他不认识路,只是背着她边走边找路。结果还没走多久,他就脚下一软,把他的小人儿摔到了地上。
他已经好多日未曾进食,刚从鬼门关走一圈,体力不支也是正常。李玄祐当机立断,把她放到一处松柏掩映的地方,即便下雪也淋不到。他决定去找个人过来帮忙,抬她去医馆。
李玄祐准备离开时,莫名心头一阵惴惴,他想了想,扯了贴身佩戴的翡翠玉佩,塞到她手里,又将她腰间的玉佩扯了放在自己身上,算是两人交换信物了。
他恍然想起来还不知她的名字,晚些时候再问吧。他急着找大夫,快速离开了。
谁知,他刚进城,在杭州城中盘桓已久的侍卫就找到了他,欲接他回宫。他让侍卫去指定的地点找那个女孩儿,结果侍卫们回来同他说,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想留下来找人,但崇文帝派来的人对他这个失宠皇子并没有什么耐心,也不想理会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执着之言,强行把他送回了京城。
经此一别,再见已是八年之后。他没有第一眼认出她,而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于他而言,是奉行一生的承诺,可于她而言,只是一时的童稚戏语。
第5章 、番外:十面埋伏
阴山下, 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时值春日,塞外草原也独有一番风景, 翠□□滴, 清风柔软,让人几乎忘了如今正处于两军交战时。
事实上, 这半月以来,燕军偃旗息鼓,东胡军也龟缩不出, 双方的确很平静。东胡可汗阿善早就得到了密报,燕军因战线太长, 人困马乏,已是疲惫之师, 特别是这几个月,乌尔部落几经易手,最后又回到东胡军的手里,几乎耗尽了燕军最后的耐心。
草原游击战,那位一路从大燕来此的太子, 又怎会比在草原长大的东胡人更擅长?
若非亲眼所见,阿善也不信,大燕百万精锐的主帅, 竟然是年不到二十的太子李玄祯。历过玉水关、函崤关的两次收复战后, 原本只是副将军职的李玄祯一跃成为燕军的核心, 上至古稀之年的青海王李延丰、统领过数次战役的龙虎将军司马捷,下至扛旗的兵卒、煮食的火头军,竟都甘愿服从他的指挥,不得不说是个迹。
阿善因失了一臂, 对李玄祯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如今当务之急是阻止燕军继续进攻的步伐,至于一臂之仇,只能留待日后再报。
看这形势,燕军在此也留不久了。
阿善养伤期间,东胡主帅暂由吉木萨替代。这日夜里东胡军中摆了大宴,宰了数千牛羊和千坛美酒,阿善和吉木萨二人邀请诸将士喝酒吃肉,共庆即将到来的胜利。
席间,素有草原玫瑰之称的诺敏公主献了一支舞,热情四溢,艳惊四座。阿善早就对这位公主垂涎了,多次追求都无果,此番见了其曼妙舞姿,更是淫心大起,想叫她到身边来伺候,结果那诺敏公主推说自己喝醉了,也不待阿善回答,她就领着自己的侍女,转身走了。
眼瞧着阿善目光不善,吉木萨忙给他斟酒打圆场,道:“姑娘家就是酒力差,咱们草原的姑娘已经不错了,我听说大燕的姑娘们都娇滴滴的,一滴酒也沾不得,那才真叫扫兴。”
阿善见这位代理联盟首领对自己还算恭敬,勉强消了气。不过说起大燕的女人,不说酒量如何,那身皮肉却真是细嫩,想起先前在函崤关尝过的那几个女子,一时又心痒起来。
只可惜,函崤关占了不过一个月就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这边,诺敏一离开宴会,脸色就垮了下来,嘴里骂道:“只剩一只胳膊了还淫心不改!真该把两只胳膊都割了才好!”
身后跟着的侍女紧张地朝四处看看,低声道:“公主小心点,这话要是传到可汗耳里就不好了。”
阿善自断了一只胳膊,虽然在东胡各部的威望有所下降,但目前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可汗,为人狡诈,手段又狠毒,没有人敢违抗他。
诺敏不屑道:“我才不怕他呢!有本事把我杀了!”要她伺候那个凶狠野蛮的男人,她宁死不从!不过若他真敢对自己动杀手,她定然先他一步对他下手,到时候就看谁更快更准了。
那侍女知道诺敏泼辣野蛮的性格,也低下头去,不敢再说。心里却想着,可汗虽然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但对公主还是挺好的。但公主却不喜欢他。
诺敏的帐篷是特别赏下来的,装饰富丽,陈设华美。当然,这也是阿善讨好美人的手段。只可惜这位美人好处收着了,却并未对他有一分好脸色。
进帐之前,诺敏随口吩咐外头路过的一个士卒,“喂,给我送点吃的来!”
诺敏素来不肯委屈自己,才不要饿着肚子睡呢。她的侍女对此地不熟,还是找个营中士卒来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