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漪怜是粘林惊枝的,自然得和她坐在一处。
接着就是挨着裴漪怜坐的裴漪沁,以及坐在沈观韵身边的秦云雪。
裴太夫人病好后,人瞧着消瘦不少,面色也不如之前红润,好在精还算尚可。
周氏因为前几日的不愉快,对林惊枝态度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晚间女眷这边的宴席,各类话题倒是一直停留在沈观韵身上。
沈观韵作为沈家唯一的女儿,据说他父亲把她宠得恨不得把天上的星辰摘下给她,她一向知道怎么讨得长辈欢心,席间逗得两位太夫人更是笑声不断。
桌子下,裴漪怜悄悄捏了捏林惊枝的指尖,朝她小声问:“嫂嫂,你可知道裴砚哥哥要随父亲去汴京之事。”
林惊枝淡淡点了下头:“嗯,那日我母亲同我提过,母亲告诉你的。”
裴漪怜轻轻摇了摇头:“是二哥哥劝说母亲不要为难大哥哥时,漪怜悄悄听见的。”
裴琛吗?
林惊枝对裴琛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位生得十分儒雅的郎君,若年节时在府中遇见对她这位长嫂也格外尊敬,倒是没想到他会开口劝谏周氏。
可裴琛他作为周氏唯一嫡子,他难道真是如此不争?
林惊枝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席间有谁悄悄换了她杯盏中茶水,宴席到了后半段时她整个人有些昏沉提不起精。
在给长辈行了万福礼准备散去前,林惊枝只记得要悄悄塞了两个红封给裴漪怜:“这是嫂嫂给你们的压祟钱。”
“你和漪沁姐儿,一人一个。”
“谢谢嫂嫂。”裴漪怜声音十分快乐,清澈无忧虑的眼眸里,泛着浅浅的笑意。
林惊枝伸手揉了揉裴漪怜的脑袋,淡笑着没说话。
女眷这处散宴后,众人相继起身。
而府中男子们,则要跟着家主裴寂守夜,等到子时,去祠堂祭祀祖宗。
林惊枝扶着孔妈妈的手准备离去时。
“枝姐儿。”一旁的沈太夫人握着林惊枝的手,塞了个厚厚的红封到林惊枝手中。
她声音压得低:“老婆子我喜欢枝姐儿,新年新岁,这是给枝姐儿准备的压祟钱。”
林惊枝本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霎时清醒了几分,眸光一颤,鼻尖有酸涩滑过。
她捏着那厚厚红封的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有些发白。
“沈太夫人。”林惊枝娇红的唇抿了抿,乌眸深处似有雾气震荡。
在林惊枝记忆里,自从生母白氏去世后,她就再没收过除夕夜一家团圆下,家中长辈给未婚晚辈的压祟钱。
可没想到,今日深夜,她会得到这样一份于她而言弥足珍贵的礼物。
林惊枝欠身,再次朝沈太夫人行了一个万福礼。
“好孩子,你住的院子离这极远,快些回去,路上莫要着了风寒。”沈太夫人轻轻拍着林惊枝的手,慈祥道。
夜深,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疼。
林惊枝扶着孔妈妈的手,身后跟着晴山,主仆三人穿过了抄手回廊后,就见外头细细碎碎落了雪花下来。
“孔妈妈,我们走快些。”林惊枝伸手捏了捏眉心,她鼻息有些不对,含着一股淡淡的蜜桃酒香,握着孔妈妈的手更是滚烫得厉害。
主仆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就在这时候,拐角的花园里,忽有一人提着盏昏黄灯笼慢慢走近。
那人风雪中一身青衫,瞧着是十分儒雅的青年男子。
林惊枝眉心微蹙,有些犹疑看向来人。
青年男子似乎才发现林惊枝一行人的存在,脚下步伐倏地一顿,停了下来。
他朝林惊枝行礼:“裴琛冒昧,不知嫂嫂也在此。”
林惊枝视线从裴琛身上划过,眸色极淡地点了下头。
她没料到裴琛会出现在抄手游廊外的园子里,他还未成婚,一向住在外院,今日虽是除夕宴席要跟着裴父守夜,可这般时辰,他不该出现于此。
林惊枝心里划过数种猜测,她十分避嫌往一旁让了让,不想脚下踩到了一块十分滑腻的青砖,她虽被孔妈妈扶着,但也不禁身体微微一晃。
“嫂嫂,当心。”
裴琛手中灯笼落在地上,“啪”地一声骤然熄灭。
林惊枝并没有摔倒,她虽脑袋晕乎,可身旁伺候的晴山和孔妈妈都能第一时间扶稳她。
只是未曾料到,裴琛的动作实在过快,一下子就握住了林惊枝如羊脂玉般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
抄手回廊里,气氛一时间凝重得死寂,孔妈妈和晴山心惊肉跳惊骇不已,脸色更是煞白。
林惊枝也同样一僵,从裴琛掌心里挣脱出来。
“抱歉,是裴琛唐突了。”裴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并瞧不清他面上情绪。
林惊枝从袖中掏出绣帕,面无表情擦着被裴琛触碰过的手腕肌肤。
“妈妈扶我回去。”林惊枝看都没看裴琛一眼,扶着孔妈妈和晴山的手,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