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百里疾轻轻点了点头。
大皇子看看裴砚,又看看百里疾:“你们倒真是缘分。”
“河东裴氏不愧是百年书香世族,本殿下听闻裴家的书院堪比汴京的国子监。”
“状元出河东这话,果然是名不虚传。”
“殿下赞缪。”裴砚望了眼窗外,语调疏离。
琼芳楼外,小舟如织,有璀璨灯影,映在他侧脸凌厉的下颌线条上,狭长凤眸微眯了一瞬。
萧琂饮了一口酒水,又把话题落到百里疾身上。
“你虽姓百里,名倒是取得古怪。”
“可是有寓意?”
百里疾握着茶盏的掌心有瞬间僵硬,他垂了眼眸,干涩声音透着几分嘶哑:“臣出生那一年。”
“村子闹了瘟疫,几乎全死了。”
“臣的母亲生下臣后,想着取个贱名,也许能活下。”
“才取了,人间疾苦的‘疾’字。”
百里疾的人生,也如同这个‘疾’字一般。
未出生时丧父,四岁丧母,孤苦伶仃沿街乞讨,与狗争食。
后来在他要死的时候,他遇到了心软的小菩萨。
小菩萨给他取字,给他银钱,把他从最脏的黑泥里救赎出来。
他已长成有着傲骨的青竹,而那个救过他的小菩萨却消失了,直到昨日他游街,隔着菱花格窗,和她遥遥相望。
她却没认出他。
大皇子咂了咂嘴,更是觉得手中杯盏内盛着的美酒,没有任何滋味:“那百里兄可有取字?”
百里疾僵冷的侧脸,似乎一瞬间柔和下来,语调缓缓:“回殿下。”
“臣的小字‘逢吉’。”
“取自逢凶化吉。”
萧琂瞟了他一眼:“你这小字取得倒是有趣。”
百里疾,迟疑了一下,微敛的瞳眸里盛着温柔:“是当年臣遇难时,救了臣的姑娘,给臣取的。”
“臣当时就想,臣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百里疾话落,裴砚冷冷压着唇角,雅间空气莫名有寒意掠过。
琼芳楼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
在侍女搀扶着萧琂离去后,醉醺醺的探花郎也被人扶下去休息。
祝清风朝裴砚和百里疾点了点头后,快步离去。
百里疾饮了酒,双颊微红,他站在窗前吹风,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厉害。
裴砚眸中含着冷色,他负在身后指尖拢着凌厉。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空荡荡的雅间里,气氛凝滞。
“寺卿大人是何时娶的妻?”百里疾揉了揉被寒风刮得微痛的双颊,抬眸看向裴砚。
裴砚骤然回眸,狭长深邃的凤眸里,含着深浅难辨的冷意。
惊仙苑主卧。
自从裴砚出门去了琼芳楼后,林惊枝心底就压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火气。
她先是觉得晚膳不如平日可口,定是小厨房换了婆子,然后又嫌弃暖阁临窗放着的美人榻硌人,躺着身上酸涩,坐着呢又腰疼。
往日看得津津有味的地方志和话本子,她今日也觉得无趣得很。
夜里孔妈妈见她没吃多少,就特地去小厨房炖了牛乳羹送来。
林惊枝才吃了两口就摇头不要了,因为她嫌弃今日的牛乳羹,没有往日香甜可口。
孔妈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语调斟酌道:“少夫人可是不满郎君去琼芳楼饮酒?”
林惊枝微微一愣,然后扯唇笑了声:“他是男子,又是大皇子宴请,我怎么会不满。”
更何况她与他情分,前世早就尽了。
这一世,在林惊枝与他最多算是,露水情缘,各取所需。
孔妈妈细细观察林惊枝脸上细微变化的情,她也不出言点破,只是走到床榻旁整好衾被后,再小心翼翼伺候林惊枝躺下。
榻尾放着的汤婆子有些热,林惊枝脚尖微蜷了一下。
“妈妈,那日我让你寻的铺子,可是有眉目。”林惊枝躺着,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孔妈妈色柔和:“少夫人吩咐的,老奴已经拜托娘家侄子去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