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吉’是他的字,朝中同僚都是这样称呼他。
逢吉?
百里逢吉?
林惊枝一愣,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骤然抬眸。
她花瓣般的唇抿了抿,想说什么,百里逢吉眸光依旧温和清润,却朝林惊枝轻轻颔首。
地上被击晕的两个宫婢,贺松年已经吩咐内侍用绳索困紧,拖了下去。
“少夫人,咱家给您引路,去太后娘娘宫中换件衣裳。”
林惊枝含着心思,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遮去眼底的光华。
她朝贺松年笑了笑:“有劳贺公公了。”
这里距离太后的慈元殿不算特别远,贺松年在前边带路,还不时介绍一下四处的景致。
就在远远能望到慈元殿的华丽的建筑时,侧边走来一位头发发白的嬷嬷。
老嬷嬷腰板挺得笔直,极瘦的身体拢在空荡荡的衣袍里,拉耸着眼下,一双眼睛锐利无比。
“贺公公。”
贺松年脸上的笑,明显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往林惊枝身前挡了挡。
孔妈妈面色同样沉冷得厉害。
“老奴家主子李夫人听闻林家六姑娘美貌冠绝汴京,正巧今日林六姑娘入宫,便想请她过去小坐。”
霎时间,林惊枝漂亮的乌眸深处蒙上了一层极冷的霜色,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婚后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裴砚奶娘李妈妈。
李妈妈和眼前这位婆子长得略有几分相像,就不知这两人是何种关系。
那位一直幽居在后宫的李夫人,竟然亲自派人来请。
贺松年知道拒绝不了,只能笑着看向林惊枝:“奴才陪着少夫人一同去,少夫人可愿?”
林惊枝垂在袖中指尖缓缓用力握紧,朝贺松年点点头:“劳烦贺公公前边带路。”
永宁宫,是一座冷宫。
灰败萧条,四周空荡荡的并不见宫人。
等寝殿宫门被人从外朝内推开时,一股子扑鼻而来的苦涩药味霎时漫在空气里。
殿外明艳的夏阳像是被隔绝了一般,殿中阴冷潮湿,就算四周都放着银霜炭盆,依旧有一股凉意从透过鞋袜,往身上窜。
林惊枝抬眸看去,那位孔妈妈无意中提过的,裴砚的生母,是李家金枝玉叶的嫡女。
此刻,这个传言中的李夫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靠在榻上。
她生得极白,是常年从未晒过阳光的苍白,双颊凹陷,瘦得厉害,与林惊枝想象中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但若只细看,还能隐隐看出,她年轻时定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林惊枝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朝李夫人行礼问安。
她动作恭敬,一丝不苟。
然而床榻上靠坐着的女人,眼中色并不友善,深陷的眼窝下,瞳眸里血丝遍布,她的眼凌厉又厌恶。
“你就是林家六女?”李夫人透着病气的声音,冷冷问。
林惊枝跪在地上,背脊笔直:“是。”
李夫人唇角含着讥讽:“生得确实是好看。”
“不过是仗了一副好皮囊,哪比得过正儿八经的五姓血脉。”
“听说你在太后娘娘的慈元殿,她赐了你一碗绿豆莲子汤?”
“今儿天热,我这宫里的酸乌梅汤倒是可口,也赐你一碗。”
李夫人说完,用绣帕捂着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垂下的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一道极深的疤痕,像是用利刃割出来的,数道叠加在一起,伤口掉了结痂,新的皮肉长出,格外狰狞,倒像是不过数月的新伤。
李夫人见林惊枝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露了出来,朝林惊枝森森一笑:“六姑娘可能不知。”
“本宫给陛下诞了一个孩儿。”
“可那孩儿常年不着家,本宫若是想他了,就拿利刃割腕,等本宫要死的时候,总能逼着他来见本宫。”
“毕竟在本宫的孩儿心里,本宫才是全天下,他心中最重要的女子。”
盛夏的太阳,落在青石板上不久就是烫人的温度。
然而这座永宁宫寝殿中,冷得令林惊枝背脊发麻。
不一会儿有宫婢从外头进来,她手里端着一碗漆黑无比的“乌梅汤。”
李夫人眼中,愉悦闪过,她指着那东西低低一笑。
“这乌梅汤,可是加了上好的陈皮、甘草、白茅根、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