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再次上路,总算平安抵达最近的一处城池,他们要在此修整片刻,带些点心打些酒水再继续上路,护卫也谨慎地去重新租借了一辆马车,小程大人又吩咐书童去给许疏楼二人买了身新衣裳。
既然要配合扮做家眷,白柔霜就随手给自己挽了个凡间妇人常用的发型,书童看到便赞了一句“姑娘手巧”。
“这算什么,我以前在青楼的时候……”白柔霜反应过来及时住口,对面三人的脸色却再次显得不大对劲了,看看她,又打量一遍不远处刚刚换好衣服的许疏楼。
许疏楼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怎么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小程大人清了清嗓子,沉重道:“两位姑娘放心,你们连行李都没带,一路步行至荒郊野外,我已经猜到你们可能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了,只是没想到是从青、青……咳。总之,我必定将你们护送至曲山县,两位当可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多谢。”
“两位在那边可是有亲人投奔?”他又不大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有个外甥。”
“这外甥可靠谱吗?”
许疏楼上下打量他:“应当还算是靠谱吧,对陌生女子不大有防备心,但为人挺心善的。”
“那就好。”
两人很快结束了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尴尬对话。
待一切准备完毕,待要离开这座城池的时候,却在城中撞上了一出卖身葬父的戏码。小程大人听得吵嚷,掀开车帘看去的时候,那一身缟素的女子正正扑到了马车边:“求求公子怜惜则个!”
小程大人起了恻隐之心,吩咐书童道:“且给她些银子,让她好生安葬父亲吧。”
女子喜出望外道:“多谢公子,我愿自卖自身为婢,您带着我一块上路吧。”
“不必。”
女子怔了怔:“就算都是穷苦人,奴家也有自己的尊严,绝不能白收银子,我愿给您当婢女伺候您。”
“我们这赶时间呢,”小程大人拒绝道,“你若这就随我们走了,谁处理你爹的后事?”
“这……”女子迟疑道,“家中自有叔伯、邻人相助。”
小程大人蹙眉:“家中有叔伯帮衬,还需要你出来自卖自身?”
“这、这……他们也没什么余钱。”
许疏楼忍不住笑了起来,跳下了马车,走到那白布蒙着的尸首下,假作不小心,足尖用力踩了下去。
“嗷”的一声,白布下崩起来个人。
许疏楼定睛一看,哟,还是个熟人。正是昨夜与她们在草丛中有一面之缘的黑衣人,昨夜他被那空马车误导,大概是察觉不对,又追了上来。
围观百姓一片哗然,有人惊呼诈尸,却也有人镇定地翻着白眼:“诈什么尸?明显是骗钱的!”
小程大人一行色也冷了下来。
那“卖身”女子气得给了黑衣人一脚:“我就说来一出强抢民女,你非要搞什么卖身葬父,这下好了?”
“啧啧,”白柔霜嘲讽,“看看现在,谁才是外行啊?”
黑衣人面皮抽了抽,很想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很废物很外行的家伙是怎么混进小程大人队伍的,但此时虚心求教已经来不及了,百姓们涌了上来要扭送他们去官府。马车趁着这工夫,急急驶离了这座城池。
第章
梦境尽头
马车行进途中,小程大人着实无聊得很,饱读传话本的他已经在脑海中给许疏楼补充出了一个完整的身世——对马匹那么熟悉,大抵是关外那边养马的马户出身,后来可能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流落青楼,如今又带着姐妹逃了出来。
为此,他还特地叮嘱了书童他们不要去打听她们的过往,以免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许疏楼上一次被人当成脆弱的瓷娃娃般对待时,还是身体变小时被师妹揣在怀里的那阵子,此时小程大人一行倒还没夸张到那个份上,不过与她交谈时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戳到她敏感之处的模样。
傍晚时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们停下来寻了处山洞生火休憩的时候,许疏楼就对师妹道:“气氛好似有些古怪,要不,我干脆就向他们坦白身份吧。”
白柔霜托着腮:“其实也没甚么区别,你看,他们若得知你是修真界恶名远扬的许疏楼,与你说话时也一样要小心翼翼。”
许疏楼失笑:“我的恶名倒还没传到凡界呢。”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一点,正巧那边生好了火,小程大人招呼她们过去烤火,两人便凑了过去,一道聚在火堆前。书童又给每人分了热茶捧着暖手。
外面的细雨不多时就变成了暴雨倾盆,一阵紧似一阵,在地面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远处山峰树木笼在一层朦胧当中,山洞外的野花被打得花枝零落。
小程大人顾影自怜,吟了句诗:“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我岂不就是那即将被雨水摧折的名花啊!”
在场所有人虎躯一震,都被这话震到失语。
白柔霜凑到师姐耳边低声道:“咱大外甥还挺多愁善感的。”
小程大人吟罢伤感诗句,转身望向众人,似乎在等人安慰,离他最近的许疏楼默默把手里的茶杯递了过去:“多喝热茶。”
“……”
半晌后,火堆旁的护卫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想我媳妇了。”
触景伤情的气氛荡然无存,小程大人喝了热茶,嘟囔着去睡了。
许疏楼主动提出守夜,白柔霜打着哈欠硬是要陪她。
许疏楼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歇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