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子,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觉得无聊呀,要不要看些书什么的?哪天我得巧了,也可以给你买两册回来啊。”
闻言,魏珩慢慢睁开了眼,静默了片刻,附和着轻笑道,“多谢姑娘好意,不必费心了。不过昨日替姑娘收拾时,倒是看到家中似乎有些藏书?”
沈青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笑了,“哦,有确实是有一些的,不过那些都是医书,哦对了,还有我娘亲自编写的药经,我寻思着,你大抵也不太会感兴趣。”
“亲自编写?”魏珩忽然有些好。
自古能编书著册的大夫,无外乎也都是纵游各地,博览古今的大人物,她那薄命已故的母亲,竟能有这样的能耐?
“嗯,我娘很厉害的。”一提到母亲,沈青棠的眼里立刻便涌起了光,满是钦佩,“早十几年前江南发大疫的时候,她就和授她医术的老师父一起去稳住了疫病。”
“还有还有,”她小跑过来靠着床榻坐下,说个不停,“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娘就带我去过好多地方,我是在燕京出生的。”
听到燕京,魏珩的面色顿了一下,不禁想到了那藏在铜匣里的八宝金簪。
沈青棠继续道,“等稍大了一点后,我就跟着我娘坐船南下,去过江淮,又绕去了太原、汴州等地,一路上行医游历,采集药方,达官贵人也医治过,平民百姓也医治过,收获了不少病案的典例。”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我有点太不争气了,坐马车要晕,坐帆船也要晕,路感还不好,根本就不是能出远门的料。加上后来我娘的身子也不太康健了,我们就来到了沧州,找到一块灵秀的地方住下了。”
“那时候我总遗憾,就我这样子的,以后定然是不能像我娘那样四处行医的。可我娘说,能安安稳稳地活着也是世人难求的一种福分,我觉得也有道理,便安生地一直在这儿了。”
“就是可惜,总感觉少了些眼界,而且愿意来找我医病的人也不多。”
她嘟嘟囔囔的,轻叹了一声,话里还隐隐有些落寞之意。
魏珩默然背对着她,听着这话,心头倒没来由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起伏。
他似乎总见不得她这样唉声叹气,思忖了一番后,也终归轻笑了一下,温声安慰道:“姑娘勿要气馁,无人上门求医,兴许是姑娘一直隐在这方寸之地,声名还未曾远播。”
“姑娘医术精湛,可曾考虑过,在这镇上或是在城中置一间医馆?届时不须姑娘使腿脚奔波,求医者也会自八方而来。世人眼睛雪亮,定不会教明珠蒙了尘。”
沈青棠似乎还没大胆地往这方面想过,听着听着,眼睛顿时亮了,“这样啊?好像可以诶。”
她拊掌一拍,不禁满怀希望地认真考虑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我可得再努力攒点儿银子了呀,到时候,就在外头买块店面,然后举家安定下来。”
魏珩被她这纯真的想法引得有些发笑,不禁暗自勾起了唇角。
只要你想要,我直接双手送到你面前便是。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冲天的鞭炮声。
沈青棠一慌,赶忙收拾起了东西,“哎呀,放炮了放炮了,要来不及了!”
“那你在家好生休息啊,晚上等我回来。”她话里带着笑,便是出门也不忘留下一句嘱咐。
“嗯。”魏珩低低应了一声,情稍有些复杂地慢慢合上了眼。
他确实不喜欢这样心烦意乱的感觉。
他总觉得,如若待她多好一分,似乎就能让心里那团不好受的感觉再减轻一些。
第9章 说亲事
晌午过后,天气转阴,暑热渐消。
留下吃喜宴的各家亲眷们,三两成群地聚在王家院内纳凉,喧闹非凡。
微风一吹,便卷得门口残留的喜炮纸烬飞进了人们的闲谈声里。
“我说崔姐,你侄儿这婚事谈得倒挺省心啊?听说俩人是在庙会上认得的,两家长辈也挺满意,一点弯绕都没走。”
一个健谈活络的妇人从里门走出来,笑着拍了拍那坐在长凳上正想心事的崔娘子,跟着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哎,我方才去后院的时候可瞄到了,那准新妇正在试喜服,长相标致得很呢。”
妇人说起趣闻来眉飞色舞,可崔娘子却只轻叹了口气,有些寡淡地笑了笑:“是啊,我倒是也羡慕呢。”
这崔娘子是王家女婿的姑姑,家中以捕鱼为业,打扮得也比寻常人更体面些,头戴翠簪,衣缘镶锻,内敛而不失稳重。
而坐在不远处纳鞋底的陈二娘,早便注意到了这崔娘子家境的不寻常,一听她们正说闲话,秉着套近乎的念头,忙竖起耳朵,悄无声息地挪过去了些。
只听那崔娘子忧声慨道,“阿香,你也知道的,我家平哥儿寒天落水,腿疾也有些年头了,平日么不是坐着便是躺着,眼看他快要到娶亲的年岁了,这婚事就老坎在我心上。”
“你说,这哪家的好姑娘愿意来服侍一个半瘫不残的人呢?我都在寻思,要不要去外边给他买个丫头了。”
阿香知道她的心结,思索一阵后,又笑着安慰,“哪就你说的那样没辙了?你们家在咱村又不算差,挑个寒门小户的儿媳,我瞧着也是绰绰有余了。”
“……寒门小户?”崔娘子蹙眉低吟片刻,有些为难地笑了,“可这性子也要识大体,体贴乖顺些,我倒没见着合适的。”
听到这,一旁的陈二娘顿时按捺不住了,腆着脸上前打扰道,“哎哎,两位娘子,我这老婆子耳朵大,不巧听到你们谈话了。”
在二人有些尴尬的眼中,陈二娘毫不见外地在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不过我这儿啊,刚巧认识个合适的姑娘。两位娘子若是中意,那自是极好的,若不中意,就当个闲话听过去罢。”
崔娘子愣了愣,意会到她是来拉媒说纤的,也不失礼地笑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
“嗐,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她呀,爹娘都去的早,就凭着医术四处给人看病,才过活到现在。”陈二娘叹了口气,一拍大腿,说得格外动情,“她这孩子心眼是好,可这命,实在是苦啊。”
一听到会医术,崔娘子的眼里立即有了喜色,“是个大夫呀?”
“是啊,那医术老好了,她娘以前就是我们这的医。”陈二娘极尽夸赞,还扭过身拍了两下自己的老腰,“前些日子我这腰疼得下不了床,她用那个针给我扎了两下,没多会儿就舒坦了。”
崔娘子越听越欢喜,禁不住转过头,同阿香交换了个色,小声道,“这个好,这个好呀。”
见她们挺中意,陈二娘眼珠子一转,又叹道:“唉,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不,下个月初就要及笄了,可她这家里头苦啊,我也老是为她着急,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