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不是,大夫您别多想,”高简急忙开口,莫名有种诓骗良家少女去花楼的罪恶感,“就是请您去看个诊,没别的意思的。”
天呀,他还以为他家大人已经同这姑娘商量好了才让她去的,敢情这是不知道啊。
高简挠挠头,忽然觉得良心有些痛,模样看着格外不自在。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眼前的姑娘又换了一副色,含蓄地笑了起来,“既是如此,那就断没有不去的理了,只是我有些怯场,家中尚有一位姐姐,不知可否带他一同前往?”
“啊?”高简懵了,“姐……姐?”
在错愕的眼下,草堂大门敞开,一个头带帷帽、身穿白色衣袍的清冷人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高简惊得定住动作,直看得睁圆了眼睛。
这、这熟悉的身量,这逼人的气场,不是他家大人还能是谁?
高简愣了愣,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见沈青棠有些无措地带着干笑,而旁边的魏珩更是一身冷冽之气,他还是马上识相地打起了圆场。
“额,姐、姐妹俩好啊,这绝代双娇,”他用拳头掩住了嘴,不禁小声笑道,“冯爷定是要高兴死了。”
好吧,高兴不高兴,他是不知道,不过肯定死是死得比较惨了。
魏珩没好气地隔着厚纱看了他一眼,索性直接先一步上了马车,抬手伸出去,又拉上了动作有些笨拙的沈青棠。
早知来接他们的人会是高简,那他便没必要带上沈青棠作掩护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魏珩坐到了里侧,沈青棠由于惯会晕车,便靠在了窗边坐下。
车外长鞭一挥,马车顿时有些颠颠簸簸地动了起来。
看着窗外走远的景色,沈青棠有些紧张地攥了下一角,随后又转向魏珩,没来由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在抚慰他,还是在鼓励自己不要害怕。
清早刚起来,她便从魏珩那里得知,昨日他出门透气时,听到了点冯二爷要请她去花楼医病的风声。
可这花楼是什么地方啊,哪个正经人会请大夫去花楼瞧病的?
沈青棠听到后,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和抵触。
但冯二这号人的大名她也是听过的,从泼皮无赖起家的暴发户,还同赵铁匠他们合伙开了铁作坊,若是直接拒了,只怕也会惹来难缠的麻烦吧?
这可怎么办呀?
就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魏珩温声宽慰了她,还给她出了个法子——
他大可以扮作长姐陪她一同赴花楼之约,若是这冯二没有旁的心思,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有,那他陪在她身边,也能相对安全一些。
起初沈青棠还觉得这个法子不太靠谱,但魏珩据理力争,终于还是将她说服了。
毕竟,他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其实沈青棠有时候也会想,若她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再退一万步讲,是有父兄、有家、有靠山的寻常姑娘,而不是像这样孤苦无依的,那应该也不会总是受这等欺负,还无力还手了吧。
沈青棠深吸了一口气,索性挥去了这些子虚乌有的念头,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励了起来。
她一定要沉住气,不能慌张,要顺利度过这一关。
虽然她是软弱可欺,也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是为了能安生地好好活着,任何人,不管强弱,都应该会努力争上一把的。
反正她身边带了毫针,若到时冯二真欲行不轨之事,那她就找准时机,扎他的死穴,封他的经脉!
沈青棠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也不知是太过紧张了,还是马车颠得太厉害了,她忽然感觉胸口闷得出,一口气提不上来。
正思索得出的魏珩,余光瞥见了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这时,车轮似是硌着了一块石头,整个车身都剧烈颠簸了起来。
眼见沈青棠晃荡晃荡的,险些就要磕到窗柩了,他立刻挪过身去,迅速抬手护住了她晕晕乎乎的脑袋。
指骨撞在木柩的一瞬间,手背碰到的是硬冷,掌心触到的却是温软,还有几缕独属于她的花果淡香,似是萃取了整个夏天的繁花和鲜果,清新香甜,要再凑近点才能闻到。
不知是不是鬼使差,他几乎未加思索,便动作自然地将人揽到了肩上,一下又一下地小心顺起了她单薄的脊背。
原先听她说会晕车晕船,他还以为只是说得夸张了,没想到竟当真如此。
沈青棠抵在他肩口,有些难耐地双手掩唇干呕了一阵,直到崎岖的乡间小道走完了,马车行到了较为平坦石板路上,她才稍稍好过了一些。
魏珩不经意向外一瞥,忽而发现,茶馆、商贩、行人、酒楼,有如画轴一般次第从窗中划了过去。
他们到集镇了。
一路盘算着的事情逐渐浮上了心头,他沉眉深思片刻,终是撩起纱幔,附在沈青棠的耳边叮嘱了一些话。
听罢,沈青棠顿时抬起头看向了他,因气逆而晕染得湿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对他说得这番话充满了讶异。
“信我。”魏珩俯下身,低声对她说,短短的两个字,似乎承载了千斤的重量,教人不敢有所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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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醉春楼的街头落脚了,高简正要引二人进门,忽然,沈青棠出声叫住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出门走得仓促,要医冯老爷的湿寒,还缺了些重要的药材,姐姐就先随你进去,我到街角的医馆看看,一会儿便回来。”
高简挑起眉,侧头看了眼魏珩,见他没动静算是默认了,便点头直应好,“行,那大夫您慢走,不着急。”
沈青棠抿起嘴唇,偷偷抬眸看了魏珩最后一眼,当即便攥紧掌心,转过头提着衣裙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