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刘氏与文棋俱是瞳孔一颤,而墨林则压低了眼睑看向她,眸光里现出了浓浓的杀心与敌意。
沈青棠正色解释,“这药不是来解病灶的,就是些名贵的疏络经血的补药,可令郎体虚气弱,用这么猛的方子,无疑会气崩血亏。”
“啊?”刘氏仿佛遭了当头棒喝,险些站不稳脚跟,想到儿子屡屡吐血的情况,也不禁信了大半,“那、拿这可怎么办啊……”
舍命换来的天价药丸竟百害而无一利,任谁只怕都难以接受。
沈青棠拨弄了两下扎在傅轩胸口的几根毫针,眉头蹙着,面色堪忧,“照脉象看,这病症应是结在内,只靠汤药怕是难以得缓,不过我倒是……”
“砰!”
正说着,院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惊雷般的破门声,吓得沈青棠浑身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进去搜,一个都不准放过!”
阴冷的命令声传到耳边时,这份熟悉的压迫感,还令沈青棠有一瞬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僵在原地,头皮发麻,顿时没了动作,只蓦地转过头,循声向外看了去。
作者有话说:
老段算是又疯又坏吧,一个害人,一个救人,所以难怪沈麻麻冒着危险也要离开他。
好歹狗子三观还算是正的?
接下来,女鹅要卷进这些事端里了,狗子最不希望她掺和进来的事hhh
女鹅之前流过多少泪,狗子就准备流多少血吧。他哭也就一两滴,还是在最后,算不得什么,那就还是情债血偿吧(亲妈)
第57章 陌路客(下)
这一眼回眸的时间似是过了几个春秋, 以至于沈青棠端坐在原地,透过窗户看清那张转过来的面孔时, 整个人都还是愣的。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过来?
锦衣卫平日应不会随便出面才对,难不成这家人是卷入了什么大的事端?
她慌张地看了看昏迷在床的小少年,一股浓烈的不安袭上了心头, 思绪正有些混乱, 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照面时,便听闻院内的三两仆从吓得扑通跪地:
“锦衣卫!是锦衣卫!”
“求大人饶命, 求大人开恩!我家夫人和少爷都是无辜的呀!”连连叩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沈青棠的心扉。
她有些腿软, 下意识站起了身, 向旁望去, 只见文棋急得抄起了一只花瓶, 却被墨林拦了下来, 而刘氏则是慌得四处转头, 最终本能地抱紧了自己的儿子,视死如归地紧紧盯向了房门口。
脚步声落到门槛,在慑人的紧迫感中, 那绣着飞鱼纹样的长袍自外映入了众人眼帘,引得空气都凝了一瞬。
沈青棠下意识有些紧张,横竖无处可躲, 只得偏过身去, 像被针刺到了眼睛般, 小心低下了头。
可甫一踏入房门, 魏珩便被那熟悉的侧颜牵去了视线。一向清寒的眸光, 在触到女孩的面目时, 还似突然收住锋芒的利剑,怔在一处,不觉掀起了几丝波澜,惊疑与讶异之色,在眼底交换不定。
刘氏知晓,被锦衣卫寻到意味着死局已定,可奄奄一息的儿子是禁不住诏狱处置的,不禁含着泪重重跪地,悲戚乞求:“大人!”
文棋还欲有所动作,可墨林眼力见好,忙拽着他一起下跪了。
这接二连三的跪地,倒是衬得还站着的沈青棠有些突兀了。
她攥了攥掌心,思及现下与魏珩的身份落差,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犹豫,只埋着头拂了下裙摆,像从前在石圩镇远远见到知县那样:
双手交叠,俯首叩地,杂在人群里,简单大方地行了一记跪拜礼。
毕竟一介平民如她,见到大小官员,素来都是要行跪拜礼的,如今的魏珩于她而言,褪去了那层莫须有的关系,自然也是与普通的大官别无二异。
可这一跪,却咣当一声,重重跪在了魏珩的心上。
跪出了一道界限分明、冰冷疏远的鸿沟。
就像猝然扎进肉里的一根刺,清晰地泛着疼,却又只能干看着,难以拔除自愈。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让她对他下跪或是别的什么,他的身份在她面前甚至都可以不算身份。
可心口是那样的生涩发麻,在这样肃然的场合下,竟连一个字词都难以吐露而出。
魏珩轻吸了口凉气,重又拿出了该有的威慑,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全部缉拿。”
“大人!”刘氏慌得膝行向前,崩溃大哭,“我儿他活不长久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求您网开一面啊……”
话未说完,便被锦衣卫按住拦了下来。
魏珩眸光冷淡,眼底倒没有多余的同情。
为救儿子性命,错信江湖庸医,身为水部大员,却不惜滥用私权,造出水匪劫船的假象,挪用修缮江南堤坝的官银,置苦于洪灾的百姓于不顾。
孰轻孰重,律法自会有决断。
沈青棠被魏珩的一声缉令吓得浑身发颤,还未缓过,便又被挣扎的刘氏扯住了衣袖:
“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他才十岁,十岁啊……”
话还来不及说完,刘氏便被锦衣卫拖了出去,卧于病榻之上的傅轩自然也被人抬了起来。
被擒拿的文棋嘴里骂咧不休,到处都充斥着一种不甘于命运、却又无力反抗的压抑。
沈青棠就这样眼睁睁地干看着,手臂上还残存着被拉扯后的肿热,内心可谓受到了颇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