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汉额上冒着热汗,再撑不住了,从口中拿出火把,大气一呼,霎时喷出了更迅猛的焰浪。
火舌汹汹绽开,威力之大,竟直逼向了围在内圈的贺兰筠。
她微睁双眼,还未有所反应,手臂便被人向后猛地一拽,咯噔一声,抵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稍有些怔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高简,似乎两年前被人从刀下所救的感觉又与此刻重叠了起来。
下一刻,不知哪处的人也被这火浪吓得后退不迭,大家摩肩接踵地一直挤到了贺兰筠这边。
她被人群推搡着向后退了几步,混乱之间,似乎重重踩到了谁的脚,忙回头道了声抱歉。
可这一回头,两个女孩看着彼此,皆意外得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的高简不经意侧头一瞥,亦是惊得直睁大了眼睛。
沈青棠怔愣片刻,着实没想到会在此处恰巧碰到贺兰筠和高简,也不由轻笑着扬起唇角,回道,“没事没事,是这位壮士吐火的功夫委实太厉害了。”
她手里捧着一袋糖炒栗子,面上的笑容只怕比栗子还要甜,倒也没有因为魏珩的关系,对这两人有什么嫌隙或者不好的脸色。
贺兰筠色微动,本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唤了沈青棠一声。
她回过头,笑着对街角的秦颂招了招手,转而便与二人做了别,提着衣裙,小步迎向了那个拿着两串糖葫芦等着她的少年。
“这……”高简看得愣了,心底莫名有些凉凉的,像是错失了一个能拯救全北镇抚司兄弟的嫂夫人,“要不我还是去请大人过来散散心吧。”
“什么?”贺兰筠蹙眉看向他,有些不平,“魏珩那般负她,你还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高简一时语塞,知道贺兰筠那日听完各种曲折后,对他家大人颇有些看法,也不由讪讪笑了笑,“这个,大人他伤重难行,估计……估计也来不成吧。”
但他想不到的是,对外一直宣称伤重难行的魏珩,此刻已然出现在了北街的一家玉坊中。
“哎呀,”老师傅惋惜地喟叹了一声,拧起眉,拿着半截碎玉仔细端详着,“多好的糯种,怎的不好好惜玉,糟蹋成这副样子。”
魏珩默然立在一边,未多言语。
饱经世事的老师傅从他的情里读出了些什么,不由放下碎玉,笑着关切:“来我这修断簪断佩的公子哥啊多的是,无非就是两口子闹点嫌隙,拿信物来撒气。”
“不过碎得这般厉害的也是少见,怎么的,令夫人这脾性尤其悍烈啊?”
少年色微顿,动了动唇,垂眸思量许久,才沉声说出了两个字:“没有。”
“是我错在先。”
“哦……”老师傅听罢顿觉有些唏嘘,没想到竟还戳到了少年人的痛处,“那你可要赶紧去赔个罪啊。”
“不过也没事,姑娘家心里的气嘛,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想法子给这簪修得漂亮些,你也好生去哄哄。”
老师傅笑着作劝,魏珩心知他亦是好意,颔首道了声有劳后,转身便离了玉坊。
北街这边热闹尤甚,甫一踏出门,琳琅的摊铺便像簇拥的繁花一般乱了人眼,嬉笑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稍不经意一偏头,混在人群里的两道熟悉身影忽然就刺入了眼帘,引得他周身的血液都寒了下来——
那是两个玩得正起兴的人。
少年仗着身量高,手举着糖葫芦走了好几个虚步,女孩就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抬手去扯他的衣袖,嗔笑着不甘示弱。
很快,少年就败下阵来,识相地将糖葫芦乖乖奉上。
两人一路说着笑,路过一家簪饰摊,少年忽的兴起,招手引女孩过去。
细细挑拣了一番后,两手各拿了几支花钗全插到了她头上。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得女孩立即追着他打了好几下。
微扬的嘴角上噙着的满是欢愉的笑意。
那是魏珩从没见过的灵动模样,飞扬自在得好像只活泼的小蝴蝶。
可一个月之前,他分明也曾在沧州的夜市上为她簪过发,那日发生的事情犹历历在目。
到如今,每一幕都像是被揉碎了,成了撒在伤口上的盐,愈想便痛得愈清晰。
他眸色暗下了几分,看着那两个结伴的人影,纵然明知是咎由自取,却仍是忍不住涌出了几丝妒意,连带着肩后未愈的伤口都隐隐泛起了疼。
沈青棠满是欢欣地看着路边一排排的花灯,眼里流动着绚丽多彩的光,全然不知身后有谁在注视着她。
正走着,附近的一处热闹不禁吸去了她的注意。
“瞧一瞧,看一看咯!”锣鼓敲了一声响,“竹编花灯,中靶者得!”
“十文八支箭,三个定靶,一个活靶,闲来不妨试一试嘞!”
沈青棠几乎一眼便看到了那摆在正中的兔子灯,通体玉白,双眼点红,脚下还安了四只木轮,精巧极了。
“秦颂秦颂,”她动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袖,一下子走不动道了,“你看那儿,”她抬手指过去,“是不是很好玩?”
“哪儿呢?”
秦颂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几下便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由失笑,“某人不是说来给我娘挑生辰礼的么,嗯?”他敲了敲她的眉心,颇有些打趣意味。
沈青棠一看他笑了就知道他会去的,赶忙连哄带夸起来,“哎呀,一会再挑也不晚嘛。”
“我知道你射箭的功夫厉害,当初在太原有个小贼抢我包袱,你唰唰唰就一箭射中了他 ,到这怎么能不来露一手呢?”她笑着把他往那处拉,“来嘛来嘛。”
秦颂扬起唇角,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活动了两下肩膀,“哎呀,好久没上手了,感觉这肩好像有点儿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