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箭劈风而去,蓄着猛力,直接便射得草靶几近脱线,弹出了些草絮来。
寻常射箭根本不消用这么大力,人们在惊异咋舌之余,也很难不猜测,这位公子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才顺道过来撒撒闷气的。
他发箭速度极快,只站在原地远射,几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便接连飞了出去,次第传来了射穿草靶的闷响。
“好!”有眼力的人纷纷拍手起哄起来,“连珠箭啊这是,连发三箭!”
“是啊,那也得射得快狠准才行嘞!”
众人纷纷感叹着魏珩的箭法,唯有沈青棠注意到了他那硬撑着的苍沉面色,以及额前渗出的丝丝冷汗。
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若她没记错的话,距离段府的那场大火才四日不到,他肩后还有那般严重的烧伤,能这么大力地拉拨弓弦……
么?
“咻”的一声,离弦的箭矢如虚影般从沈青棠眼前飞过,猝不及防地射向动靶,直接将秦颂的那支箭击断成两截,依次掉在了地上。
沈青棠傻愣着闪了闪眸子,对魏珩的担心瞬间消散一空了。
这哪里是踢擂,这就是冲着秦颂来砸场的吧?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魏珩,只见那人射完箭后,转身便扬手还弓,冷着面色离了场,清寒的眼里还带了些许不屑一顾。
沈青棠的好脾性一下子就消磨殆尽了。
他这是什么怪毛病?
大家都把脸皮撕开了,他怎么就不自觉避远一点,还非要到人面前来踩一脚。
强压人一头就让他心里这么好过么?
沈青棠颇觉不可理喻,可在这样一个热闹的灯会上,为他糟蹋了心情也属实是不值。
“没事儿秦颂,我们不和他这种人计较。”
她反过来去安慰秦颂,语气还有些着急,似是生怕他因此受了挫,“他、他那都是乱射,都什么呀,连靶子都飞了,哪有你射得准。”
她笑了一下,说得夸张,“回头我就把你今天连中四靶的光辉事迹好好宣扬一下,保证人人叹服。”。
秦颂不由失笑,配合地扬起了唇角,倒也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可心里想的却是,等下回机会凑巧了,他一定要好好去揍上那姓魏的一顿。
不揍就不姓秦。
“二位二位。”一声叫唤忽从不远处传来,他们回头望去,才发现是摊主提了通亮的兔子灯走了过来,“恭喜争得魁首,本擂的彩头,你们拿好。”
魁首?
沈青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由看向了箭靶,“刚刚那个人不是连把靶子射穿了么?”
言下之意是,她以为是魏珩赢了射擂。
“嗐,那位公子勇猛有余,但准头欠佳。喏,”他抬手指过去,顺着方向,沈青棠也看到了被伙计扶起来摆好的箭靶,以及那上面的两支箭矢。
“你说巧不巧,那位公子的几支箭啊,回回都在你们下面一点儿,到底也是惜败了啊。”摊主笑着惋惜了两句。
沈青棠色复杂地抱着怀里的灯笼,倒不是很相信,那能一举在活靶上射断秦颂之箭的人,会连前面三个定靶都射不准。
可她蹙眉思量许久,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兴许他行事也是看心情的吧,这谁知道?
沈青棠终是没再细究下去,索性跟着秦颂继续挑江鸢的生辰礼去了。
其实江夫人的生辰尚在下月,两人也只是寻个出来玩的由头罢了,也不一定今日就非要寻到合适的。
路过一家酥点楼时,秦颂又看中了它的招牌,打算买些像样的点心带回府给小厮们消遣消遣。
可这楼高人又多的,沈青棠脚上有些乏累,笑着央秦颂给她带一盒枣泥糕后,便偷懒地倚在附近的石栏上休息了。
大路对面便是波光粼粼的金水河,晚间看着倒也舒心。
忽然,沈青棠在泛波的湖面上瞧见几盏莲花灯漂来,顿时起了兴致,起身向近处一看,这才发现河边的石阶上,有好些人聚在一处点着河灯许愿。
小女儿家心思稚嫩,总喜欢与许愿相关的仪式,沈青棠也不例外。
她凑热闹去取了盏莲花灯来,挑了处没什么人的石阶坐下,也缓缓将灯放到水面上,满含衷心地许起了愿来。
她希望,所有爱着她和她爱的人,都能身体康健,无灾无难。
国家安宁,百姓乐居,要是每天都有这么热闹的灯会或者庙会,那就更好了。
小灯载着主人的愿景,一摇一晃地泛在水面上,渐漂渐远。
沈青棠收回目光,无意间瞥见坐在旁边的人拿着一盏空灯,迟迟都不放流,倒不禁有些怪。
可细瞧了两眼,发现那浸在暗处的人影竟尤其熟悉后,一股莫大的错愕与扫兴又兜头浇了她遍身。
怎么能晦气至如此地步?
她说怎么其他地方都人满为多,唯有这处还较为清静,原来是因为有他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