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完全沉默下来,甚至有些高兴。因为他们从没想过,原来他们并不是大胆闯入了陌生人家里“胡作非为”。原来老师的爷爷奶奶们也喜欢他们,虽然这种喜欢,和看到楼下小猫扑腾想摸两下也差不多。
“但你们这一个两个不争气的,这就不踢了!”
话锋一转,老陈气得抱着坛子里的酒喝了一口,继续讲了下去。
球队解散后,两位老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二老先后病重离世,他终于在他们的墓地前,见到了林晚星。
“是您请我们老师来教我们的吗?”郑飞扬问。
“那会真想不到你们那儿去。见到你们老师那会儿,我都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女孩。”老陈又喝了口酒,声音却完全低下来,“你们觉得世界上会有那种事儿吗?爷爷奶奶去世,爸妈却不通知你。你不仅没机会守孝,他们甚至连葬礼都不让你去。你只能偷偷摸摸跪在爷爷奶奶坟前,痛苦和麻木吧,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老陈说。
“您这说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不是急死人嘛。”秦敖简直要跳脚。
“我们老师怎么了!”
“具体什么我不清楚,但晚星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让她爸爸妈妈觉得很丢人,提都不想提女儿。”老陈叹息着。
学生们心里都咯噔一下,根本无法理解:“丢人???”
“别问我,我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呢。“老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二老最牵挂的就是晚星,老人临死前就想见孙女一面,却怎么也见不到。晚星的爸爸妈妈瞒着两位老人不说,还说孙女在学校有事来不了。值班的护士说,老人临终的时候只念叨着一句话,‘我们星星要好好的’。”
马尾松覆盖下浓密阴影。
春日明明阳光和煦,可站在两位老人的墓前,所有人仿佛能感受当日刺骨的凉意。
病房里始终无法放下牵挂的老人,墓地前孤苦无依的女孩。
冰冷的雨,滑腻的石阶。
林晚星最终一人跪在墓前,像别在衣襟的白花,一碰就要碎落在地。
“二老的钱都捐了,但他们把你们住的那栋梧桐路十七号,留给了晚星。我知道,你们小林老师她根本不在乎这些钱,但我敢打包票,那栋楼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念想了。所以我就劝她啊想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好活着。还掺合着帮她处理遗产上的事情,跟她说外面再难,不如回家。”
回想林晚星说过的一些话,那确实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虽然很难,但她还是用近乎耍赖的方式,和老天爷说,想再走一段时间。
“谢谢您。”王法很认真地说。
老陈摆了摆手。
“老师回了宏景,您是想给她找点事情做,所以让老师来教我们?”付新书问。
“其实,不是老蒋儿子提议,我们也没想到这茬。”钱老师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蒋教练的儿子?”王法很意外。
“对。”
“他认识林晚星?”
“他应该不认识晚星,但老蒋儿子蒋旬以前也是我们宏景八中的,上过老两口的课。”钱老师看了眼蒋教练的墓碑,接替老陈,讲了接下来的事情。
蒋雷去世后,从永川回宏景来下葬。落葬那天,他们体育组这帮老伙计都来了。老陈正好说起隔壁墓地的两位老人,还有遇到林晚星的事情。
可能就是那个时刻吧,上天垂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过了几天,蒋旬找上他们,提议让林晚星来带足球队的学生们。
对于老陈来讲,能给林晚星找点事情做,让她分分心是很不错的。
所以他们一拍即合,他一边劝林晚星找份工作,一边跟常务副校长打了个招呼,让林晚星得以留校。
但具体要怎么让林晚星来教育足球队这帮冥顽不灵的逼崽子,他们体育组几个大老粗和蒋教练儿子那边,着实想破了脑袋。虽然两位老人提过“想看学生们一起踢比赛”,但用这种理由来让林晚星来做事,显然是在绑架人。
“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你们想的吗?”秦敖不由自主地问。
“不要小看我们‘团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老陈咂了咂嘴。
“是‘书籍’。”冯锁纠正。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他们“团伙”讨论很久,最后在诸多方案中,选择了最能引起人好心的那种,让学生们逐渐和林晚星接触。
因为当了太久蒋雷的“眼线”,他们非常了解学生们。
知道陈江河喜欢去器材室“偷”足球来踢,他们在陈江河课桌里放下了《免费借球00次卡》。
了解秦敖是球队最难搞的刺头,只听付新书的话。所以做了个小填字游戏,让学生们和林晚星一起去找付新书。
可对于要完成父亲心愿的蒋旬来说,球队重组并不是计划的最主要的部分。
他想要的,是林晚星能带着这些学生们一起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这才是真正的重新选择人生。
正好元元补习班闲置有些日子了,也算有种冥冥之中的因果。他们把“藏宝图”交给付新书,引导学生们去往元元补习班。
“晚星那是真的聪明啊,她还特地跑来给我送了本《纵横字谜》,给我整得冷汗直掉!”钱建军说。
“那是,我们老师早就锁定你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上你!”俞明有些小骄傲地说。
“但她也太有主见,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