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如此明媚的春光,那幻境之人却愁容深锁,在这个彷彿应该捨弃一切,恣意畅游,忘却所有烦恼的地方,原属于这片草原之人,却在琴音的昭告之下,永远不属于此处。
随后哈姆振臂而起,在琴键上昂扬着不容侵犯的意志与承诺。琴音刚强高峻,在木屋里振振有词地述说着未竟的志业与荣耀的传说。
随后琴声逐渐飘渺,终至回归平静。
哈姆气喘吁吁地从钢琴前抬起头,迎上森琴注视自己的翠绿色眼眸。
「如何,森琴先生。我在琴艺上的表现,是否还令你满意?」
经过一轮专心致志的演奏,哈姆汗流浹背,脸上没有一丝戏謔的笑容,望向森琴的那双淡粉色双眼,有着近乎顽固的詰问与执着。
「哈姆先生,请告诉我这首曲子是从何得来!」
出乎意料地,相较于哈姆的冷静,森琴却相反地表现出混乱与迷惑。他弹身而起,搭住了哈姆的双肩,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但面对森琴的提问,哈姆有半晌的时间并没有正面给予回答。
沉默在木屋里悄然蔓延,两人反覆交换着情,却是良久都没人能够率先啟口。
「唉,真是拿您没办法呢,森琴先生。」
像是终于对森琴深刻得足以鑽进灵魂的凝视表达投降之意,哈姆恢復了稍早之前的轻快笑容与口吻,轻轻地拨掉了森琴落在自己身上的双手。
「我只能这么说:此曲是我家流传的钢琴奏鸣曲,据说歷史悠久。因为传承上的失误,乐曲的真名已经失传,而乐曲的完整风貌与含意,在我们这一代更显得晦涩难明。」
「确实,曲韵想必经过改编,在旋律的连贯上,有些不自然之处……」森琴发现自己的失态,弯身退回自己的位置上,「抱歉,兴许是旋律里夹带的矛盾,使我有所唐突,给哈姆先生赔礼了。」
「不,客气了。」哈姆微笑着摆了摆手,「森琴先生是知琴之人,也让我感到十分幸运。不瞒森琴先生,我之所以离家远游、迷失于大森林中,正是听闻了『魔森林』当中有着迷幻的琴音,是以闯进了森林当中。」
「哈姆先生是来找我的?」森琴疑惑地问道:「便是这首曲无名曲,要你不惜以身犯险,闯入百姓所说的『魔森林』当中,向我演示?」
「正是如此,我旅行的目的,就是找出此曲的渊源。」哈姆由钢琴前起身,弯身恭敬地行礼。
「透过森琴先生的反应,我也大概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是吗?」在胸口当中有着模糊答案的森琴,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结果与真相有着些微的抗拒。
衝动在他的胸口鼓譟着,促使他说出自己意想不到的提问:「哈姆先生,敢问您家乡何在?又……是否能冒昧走访?」
哈姆抬高了一边的眉毛,那过于轻佻的笑容,又再度爬上他的面孔。
「哈?森琴先生莫非是被我迷住了?这不行啊,你的海韵该怎么办呢?」他嘻嘻一笑,「感谢森琴先生认真为我听琴,我哈姆此行,可谓身心滋润、成果丰实呀。」
见哈姆已不打算正面回答问题,森琴深知再无任何可能从他的口中得知关于无名曲的事情了。随即,他也露出如同往常一般,身为大森林之主的平和微笑。
「说笑呢,但您说的是,我是记掛着海韵的。」他一面说,一面缓缓起身,将哈姆包覆在辉色温和的光球当中,引他缓缓下降。
「森琴先生,我也会去拜访海韵的——毕竟打扰了两位,怎样也要去赔个不是的!」哈姆在降落地面之前,大声喊道,「今日之约,万分感谢!」
从森琴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传来回答。
哈姆落地之后,情复杂地回望树顶的木屋一眼。
「哼,也算是有点收穫了吧。」他喃喃自语地说,「看样子,有必要在附近的城镇里多待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