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似漫不经心地亲手替皇上搛了块元宝糕到碟子里,夺过皇上手里的折子,娇嗔道:“皇上别只烦心政务,也尝尝臣妾的手艺。”
再看她动作亲昵,众人如坐针毡,皆垂头佯作未闻。
祁钰看着盘子里的元宝,福至心灵,侧目对上她巧笑倩兮的眼睛,拍了拍手:“有劳爱妃。”
“皇上既忙着,那臣妾便告退了。” 明丹姝出了承明宫,见陈瞒情怪异地在外面等着,也不解释,“走吧,去后门。”
这点心送得别有用心,却也实在是及时。
祁钰抬眼才注意到赵恒嘴唇皲裂,整个人都像是抽干了水份似的,疲惫不堪。
蓦地想起他似乎才随刘青到北境便策马又赶回,铺了台阶:“到了晚膳的时候,众卿边用边说吧。”
“臣等谢皇上。”
赵恒常年待在军中,也不知道御书房不能用膳的规矩。皇上既开口允了,端起茶来鲸吸牛饮,狼吞虎咽。
这一路上昼夜不歇,跑死了四匹马,只吃了些随身带着的干粮,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这位瑜昭容虽然有些娇纵,但确如及时雨般…解了他燃眉之急。
程立也被这一壶参菊茶浇得灭了火,轻哼一声,随意拿了块盘子里的点心塞嘴里…眼睛一亮,味道竟是意想不到的好,趁人不注意又塞嘴里一块。
众人吃饱喝足,清气爽灭了火。
如今是战是和,利弊清晰,祁钰开口,一锤定音:“徐鸿、褚浒,拟出今岁户部的预算,明日早朝给朕。彭城,陈列军用花销,不必压抑削减,以战情为先。”
这是…要战?兵部尚书彭城觉得程相的气话甚至有几分道理,户部穷朝廷穷可大齐却不穷,只是要把握在旁人手里的银子挖出来,时机尚未成熟,亦非一日之功…
皇上今日若是欲散尽家财开战,实在不是良策,不如忍一时…焦头烂额还欲再说:“皇上…”
“刘立恒,奉朕旨意,传令郑穷调兵驰援骠骑将军。” 祁钰知道他想说什么,心里亦有自己的打算,鹤疆骑墙已久,今日发难不过是想趁人之危占便宜。
“梁济,到礼部侍郎府宣旨,方鹤鸣明日北上赴鹤疆,代朕之意,与之交涉。”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陈兵震慑,以利诱之,不耽误磨刀呓桦。
“赵恒…留在京中歇几日,朕派旁人回北境复命。”
“臣等遵旨。”
众人散去,祁钰闭目靠在椅在上沉思,所想却非眼前一兵一卒,而是大齐沉疴不除…早晚会要命。
“父亲说过,治国如履薄冰,没有人天生便是君王…” 明丹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将承平票号的账本放在他桌前,“这是承平票号十年来的营收流水和各地据点,或许对皇上有用。”
祁钰展开账本,错愕发现承平票号的资产与户部黄氏合营的镇海银庄相差并不如他想象之多,甚至于交易频率上更胜一筹。
镇海银庄多经营于大城重镇各繁华州府、水陆枢钮;承平票号避其锋芒,星罗棋布,占据了大齐小城郡县,单个据点的资金流量远不及镇海,但积少成多,竟有合围之势。
“父亲当年创立承平票号,便是为了有朝一日皇上欲挥刀斩门阀时,能不受财政掣肘,政变不影响国计民生。” 明丹姝思虑再三,还是选择将这本账目交给他,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与祁钰并肩作战。
但却有所保留,并未提及程立青,这位承平票号真正的当家人。
“臣妾的想法与程相一致,皇上刚登基,决计不能退让割成失了民心。” 明丹姝目光灼灼,语气是与其娇美艳丽所不符的勇毅:“若战,承平票号可暗中驰援,解决马匹急用。”
“只是,暗箱操作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为长远计,皇上要想办法使承平票号取镇海而代之。”
祁钰看着她挥斥方遒面露欣赏,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是壁立千仞之上的一棵孤松,亦柔亦刚,心智坚韧更甚男子。
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宗礼法,不自觉开口询问她的意见:“爱卿觉得…黄白此人如何?”
“黄白?” 明丹姝想起程立青早前曾调查过这位原邑巨贾如今的掌舵人。
可明家满门抄斩的下场,使她对皇权有下意识保留回避…只含糊道:“臣妾对其知之甚少,但其出身既非门阀士族,想来或可一用?”
“黄白已于三日前入职户部,借口悉知政务,查了户部几年的账。”
祁钰看出了她的犹疑,却并未再出言逼问,抬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与徐家联姻这位嫡次子,原是其外室所生,只是自幼在其夫人膝下充作嫡子教养,甚至连黄氏族谱都未入。”
“也就是说…黄东贞与原邑黄家…在法礼上并无关系?” 明丹姝一点即通,法礼上并不是黄家的人,也就是说…黄东贞是黄白随时可弃的一枚棋子。
“正是。” 祁钰勾了勾唇角,端方如玉的一国之君,难得露出狡猾黠傲的色:“这件秘事,徐鸿未查到,却让朕抓住了马脚。倒像是…黄白有意透露。”
“皇上是觉得,徐白两家有嫌隙?”
“有嫌隙与否不得而知。只是这黄家对徐家的信任,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牢固。” 祁钰把玩着她的手指,若有所思。
黄家与徐家联姻,是为打开官场仕途。此时又故意将黄东贞的身世泄露给他,谁说不是在向朝廷抛出橄榄枝呢…
“既能趋利而来,自然也能为利而散。” 明丹姝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忽然有些跃跃欲试,笑得宛若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
“原本镇海钱庄的收益,是黄家与户部三七分成。若黄白发现…本该落到他口袋里的银子,被徐鸿顺手牵羊化为私用,自然是要另谋出路。”
“爱卿可愿借承平票号与朕一用?” 分明知道她不会拒绝,却还是要问上一句。
“臣妾有个条件。” 他既搭了梯子,自然要往上爬。
“说来听听…”
“臣妾想将二皇子接到景福宫养着。” 倒是直言不讳,脱口便是要养着嫡子。
“为何?”
“臣妾答应他的,若晋了位,便想法子将他接到身边。” 明丹姝手臂揽在他肩上,自然得很,收起方才说正事时认真不过一刻的色。
慵懒妖娆,颇有几分妖妃祸水的款儿,抱怨着:“那小娃娃记仇得很,臣妾可不敢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