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趴上床,床头的墙里有她跪坐在身边娴静温柔的影子。
“樊莱,”他在轰隆隆吹风机熄灭的一瞬间喊她,“我会帮你弄清楚樊肖的身世。”
“嗯。”
“你叁叔的那十万块,我会还给你,不会多一分或者少一分。”
她静默了。
蓬松的发间,她的脸显得更加小,茫然又清醒的凝视他。
“但你不准再因为你叁叔或者是陆沁母女不理我。”
半晌后,她摇头:“不可以。我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一个音,遽然下坠。
他原本僵住的表情再次生活起来,但这次是惊措的忐忑。
“你……”
他忽然很想去摸她的头,可她把脸埋在掌心里,给自己设下戒备。
“发现他出轨我曾经的好朋友以后,我睡不着觉。吃过药也看过医生,但都没用。后来宋荷苗带我去东北看雪,在长春火车站,我妈发微信告诉我叁叔死了。我好不容易刚恢复一点,又加剧,陷入无尽的循环。”
她抽气,喉咙像被刀割,但泪水粘在眼眶里,下不来。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不,没有面对,就隔着一个手机屏,轻描淡写不带标点的几个字,就是死亡了。
我突然很恐惧,想到我爸妈,或者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这样毫无预兆地从世界上消失。”
她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
所以她要不停扩建钢琴班,聒噪定不下心的幼儿园孩童也收进来。
叽叽喳喳的,才能填满她枯死的荒野。
“所以去年我在家呆了四五个月,一直没有返校。不是那样,我也不会四月份还出现在龙平的樊家。”
他的眉宇在某刻覆上阴影,修眉紧蹙,内心很冷静地过滤她说的每一个字。
怪不得,那次在出租屋,他接了樊之雪的电话,提及樊实树,她冷淡的坚持倔强可以惹怒他;今晚在车里,他提纪家,她又无缘无故提起樊肖,思维和情绪转变得同样快;再到刚才在浴室,她说她想妈妈了。
纪景清心痛,那是一种无比清晰的感受。
甚至觉得自己迷恋的她的清冷、疏离、高傲都是病症所凝练出来的。
而这一切,和那该死的前男友脱不开关系。
他揽她入怀,唇贴在她的额角,轻抚似地拍她的背。
“别怕,有我在。”
她闻到干爽清气的皂香,经有记忆般,顺服于这个味道,让她心安困顿。
“你是我的谁?有你有什么用。”
昏昏欲睡的时候,她感受着心跳的频率和胸腔的振动,十分明朗。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真狡猾啊,把问题又抛到她这里。
她迷迷糊糊的想:真的可以她想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
这种甜言蜜语,她知道每个男人都会说。
可她二十叁年的生命里,以前只听徐少勖说过。
可纪景清说,感觉又完全不同。
他不是总觉得他的人生被她窥探个精光吗。
现在她其实也是了。
听惯了他信手捏来的情话,可她还是会为那声无人喊过的“小莱”和低沉的“有我在”而心悸。
如果一个人靠徒然的心悸就能过一辈子,那她挺愿意和他说:那你爱我,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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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到一丝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