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话, 是在酒店楼下。
江晏站在车门前问准备离开的舒菀明天大概几点钟起床?
舒菀站在瑟瑟夜风中,从江晏试探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关切。虽然知道是好意,可有些太过于私人化的情绪, 舒菀并不想显露, 也不想被看穿。
她裹紧大衣,迎面吹来的冷风划过脸颊两侧的皮肤, 没一会儿就从底透出一抹绯红。
“江晏。”她喊他,喉咙灌进冷风, 有些哑了,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揣摩我此刻的心情, 我妈妈去世三年了,我早都不难过了。”
早都不难过了?
江晏看着舒菀坚韧却又阴郁的眉眼,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启唇,却又合上。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什么没再说这个话题,只说了一句早点睡。
舒菀嗯了声,挥了挥手,转身往酒店大厅走去。
江晏停留在原地,看着舒菀瘦弱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思绪也不知不觉地飘到了三年前。
那是元旦过后的第一个周末。
江晏在乔瑞阳的场子里打牌,却突然接到了周棠如打来的电话。
周棠如说贺阿姨去世了,那会儿江晏没太反应过来贺阿姨是谁,直到周棠如在电话那边万分悲痛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舒菀这孩子,怎么坚持得住。”
江晏瞳孔一怔,什么都顾不上,挂了电话就连忙回了家。
江晏跟着周棠如前去吊唁那天,舒菀穿着一身黑衣,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静静站在门前接待前来的客人。
她素净的脸平静又淡漠,看不出一点情绪。但不知是不是哭了太多个日夜,她的眼圈有些乌青,眼眶连着眼角都是红的,说起话来也是气若游丝。
那时的舒菀,身上有一种弱柳扶风的脆弱感,就像是一块已经摔碎又被人粘起的白玉瓷器。江晏跟在周棠如身后,远远朝着舒菀望了一眼,她单薄清瘦的身影,让他心里闷的发紧。
这就算了。
后来,江晏还在葬礼上得知,贺秋雅的去世时间其实要比下葬的时间早上整整一个多月。她死于羊水栓塞,肚子里的孩子在保温箱住了三天也没能保住。
出事后,舒家来了一群人在医院闹着要赔偿款,本来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不知怎么舒家却突然反悔,重开了个高价,还说要是医院不肯给钱,那贺秋雅和孩子的遗体就一直摆在医院里。
就这样一直闹了一个月都没消停,最后还是舒菀拿着一把菜刀,挡住舒家那些只想要赔偿款的亲戚,把贺秋雅的遗体运去了殡仪馆火化,这事儿才得以解决。
可到底是陷入了怎么样的地步,才能让舒菀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拿着一把刀,在长辈们一致阻拦下,护着母亲已经搁置一个月的遗体去火化?
江晏至今无法想象。
……
江晏渐渐收回来。
回想完葬礼上那些人说的话,他的心口再次闷的难受。
他仰头,长长缓了口气,可还是觉得烦。
怎么办呢。
纵然她说她早都不难过了。
可他却觉得,今天不能放她一个人在这儿。
*
这一天过的太过于疲累,舒菀刚回到房间就有些头晕了。
她撑着倦意去洗了热水澡,精气才恢复了一些。
洗过澡后,舒菀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又开了罐酒。
她一边喝着,一边按着手机消磨着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晚上十一点,突然有服务生上来敲门,说有东西给她。
舒菀以为是送水的,没想开门收到的东西,会是香薰蜡烛和按摩眼罩。
舒菀反应过来,连忙叫住扭头就走的服务生:“你送错房间了。”
服务生却回过头冲她笑笑,百分百肯定道:“没送错,就是给您的。”
“我?我没点这些。”
“这是楼下的一位先生送您的。”
楼下。
先生。
舒菀惊讶抬眸,一瞬间大脑嗡嗡作响。
关上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疾步走到窗边。
楼下那辆黑车还亮着灯。
她拿起手机,拨通江晏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没等她说话,先问了她一句:“东西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