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没怎么在意时间,但至少也过去了十分钟吧,送外卖的不是分秒必争吗,有这个时间运气好可能已经跑完一单了,怎么还留在这里?
“休息了。”苏晋鹏笑了笑,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背靠着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晚上九点多下的班,吃了口饭,就出来跑了,到这会儿六七个小时了,就算是头驴也得歇一歇不是。”
说完之后,指了指地上的烟,“你这烟还要不?”
齐正浩看了他几秒,才摇摇头,回道,“不要了。”
虽然他不喜欢浪费,但也实在没办法,酒他可以憋着气一口气灌下去,烟就算能硬着头皮抽一根,也还有十九根。
“那我就占你个便宜了。”苏晋鹏听他说完,就支起来伸手把地上的烟捡了,有些迫不及待的抽了一根塞进嘴里,同时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拿手挡着风,把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片刻后,从嘴里吐出一团烟雾,瞬间被风吹散。
“十五块一包呢,”苏晋鹏语气有些感叹,自顾自说了起来,“早些年才卖十二,不过那时候我也舍不得,都是抽六块一包的,偶尔才买一包这个过过瘾。”
齐正浩安静的听着他说话,也没接话,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本来应该走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留在这里的外卖小哥,有些超出他的计划。
他积攒了很久的勇气,只能支撑他独自上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当着别人的面爬上去。
这也是他挑选凌晨四点多这个时间的原因。
“站着干嘛,过来坐会儿呗,”对方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一般,很自来熟的朝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一边继续说道,“网上现在不是挺流行一个词,叫躺平,我们虽然没那个条件,但像这会儿,能坐下的时候,就不要站着了,快过来。”
齐正浩有点不会拒绝人,哪怕这是一个打乱他计划的陌生人。
他在对方友好的语气下,败下阵来,慢慢挪了过去,又在旁边坐下。
“来,靠着。”苏晋鹏一边说着,手搭上他肩膀,把人往后掰。
两人就靠在了墙上。
苏晋鹏问,“兄弟,你不会抽烟买这个干啥?”
齐正浩沉默了片刻,“就是想学一学。”
“这有什么好学的,费钱又伤身体,我是抽了太多年,再加上现在压力大,想戒都不掉了。”苏晋鹏说着话,又吸了一口,一根烟就见底了。
他伸手拿过墙边的易拉罐,把烟屁股摁了进去。
齐正浩不知道说什么,就又沉默下来。
苏晋鹏也不在意,继续说着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跑外卖吗?”
齐正浩当然是不知道的,但至少他能摇头,说,“不知道。”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钱。”苏晋鹏说道,“年前,我女儿在家突然昏迷,送去医院检查出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要尽早做手术,我们什么都不懂,肯定要听医生的,但问题是,手术费要几十万……”
这种事,本来不应该跟陌生人说的。
但有些时候,恰好是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才能开得了口。
苏晋鹏本来只是想安慰一下这个年轻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就将对方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苏晋鹏家是农村的,爷爷种地,爸妈种地,他小时候也一起种地。
他在村里的学校读了几年书,那时候不像现在,读书是要钱的,而且还不便宜,一学期一百多吧,以现在的目光来看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要知道,那时候猪肉也才三、四块钱一斤。
苏晋鹏读到初中毕业,自己没那个天分,家里条件也不允许,又在家里种了两年地,就跟着村里人一起外出打工了。
那时候还小,再加上没什么压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个月发了工资,除了寄一点给家里以外,全都挥霍一空。
因此在外面打了几年工,钱是一分没存到。
后来年纪大点,父母觉得他一个人没有定性,就想着给他说个媳妇。
苏晋鹏对此也不反感,很快就跟隔壁村的一个女孩结了婚。
女孩也是打工的,不过不是去外省,而是来了城里。
苏晋鹏了解了一下,发现这边工资待遇也还行,而且离家要近得多,于是也不出去了,跟着老婆一起来城里打工。
当时白云尚城虽然还没有现在的规模,但也是一个人流量巨大的地区。
夫妻俩打拼了几年,就挣到了花销,也没存下什么钱。
直到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苏晋鹏第一次意识到,钱是如此的不经花,而且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了就省一省,每天少吃一两顿,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就好。
小婴儿的东西,就是一片纸尿裤都不能省。
夫妻俩于是开始学着存钱,同时考虑起未来的规划。
一晃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夫妻俩都换过了工作,相对稳定的同时,工资也还行,两个人加起来有个一万多,扣除掉各种开销,还能剩下一些存起来。
几年下来,也攒了十几万。
同时孩子也长大了。
幼儿园还勉强可以在村镇里混着,但小学就得想办法送到城里来读了,不然以后读完初中考不上高中,就只能跟他们一样外出打工。
然而就在夫妻俩筹备着付个首付把房子买了的时候,噩耗发生了。
“……我们攒下的钱,加上我爸妈这些年辛苦存下来的,也只有二十来万,远不够给孩子做手术。”
可是病情不会因为你没钱就静止不动,它会不断的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