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音”,他喜形于色的轻唤。
苏苑音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面前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婿尹祝。
明明是文气斐然的公子,在茶馆辩道时一身才气大杀四方,一手文章写得就连翰林院首都赞不绝口,可是在自己面前又能收敛出自己的一身锐气,只是个和煦少年。
两家是去年的定的亲,如今也算是婚期将近,满打满算也就是下半年的事,尹祝在大理寺任职,前些日子还在安庆县办差,算算路程是不该这么快回京的,看着他鞋履上还落了好些灰,想必是赶了不少路,连伯府都没来得及回就直接来寻她了。
“怎么这么急着回来呀。”苏苑音道。
尹祝色有些柔和,从怀里拿出一袋油纸包着的糖炒栗子,到苏苑音手里的时候还暖烘烘的。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尹祝不甚在意的用袖袍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带着苏苑音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又伸手去给苏苑音剥栗子。
动作连贯又自然,倒像是本该就是如此。
可谁又知他本是府中金尊玉贵的世子,哪里伺候过什么人。
苏苑音接过尹祝递过来的那颗剥好的栗子,握在手中一时也有些舍不得吃,若说无事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赶回来,她倒是不信的。
“你都知晓了吧。”苏苑音笑得浅,低头不看他。
尹祝笑笑,似是并不以为意,只让她吃栗子。
“知道了,所以有些担心你,就赶着来看看你。”
苏苑音失笑:“公事要紧,我也一切都好着呢。”
“好。”尹祝点点头,也不同她辩。
只是尽管用脂粉盖了,可是他的苑音面若梨花的脸颊仍旧能清晰的看见几个红痕,他明明看得清楚。
“再过几月,我定八抬大轿来将你娶过门去,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他道。
苏苑音点点头,扬起笑靥,轻声说好。
还没说上几句话,清肃伯府就派人来寻,尹祝倒是还有好些话想说,但是想想似乎又并不急于一时,色深深见了苏苑音一眼,才不慢不紧离开。
苏苑音看着石桌上一袋剥好的栗子,两人说话的工夫,都冷得差不多了,她拾起一个放进嘴里,将剩下的都小心翼翼捧在手上,正欲带回院中。
雪照院的下人来通传,说是新来的大小姐想找她说说话。
不知道苏落雪要说什么,反正总归不是什么好话,但苏苑音仍旧依言前往,并非是惧怕,只无人识得苏落雪真面目,倒是会觉得她这个做妹妹的眼睛里不愿容人,让亲人夹在中间为难。
只见苏落雪斜斜靠在枕榻上,一脸素容,气色还没养回来,眉宇间倒是别具一番秀美之色,同宋氏的确有八分相似,也正是如此,甚至都无需自证,单只管见上一面,宋氏便就知晓这是她流落在外失散十六年的女儿。
“苑音妹妹。”苏落雪笑着朝她招手。
苏苑音也朝她弯了弯嘴角,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问:“落雪姐姐身子可好些?”
“妹妹又何必戒心这么重,莫非是还不愿接纳我?”
“我只是性子冷清,不太容易与旁人接近,现在见姐姐精好些那我便就也告辞了,姐姐还是应当保重身子为好。”苏苑音确实不太爱同人虚与委蛇,见苏落雪叫自己来一直在绕圈子,便也没了耐心。
“妹妹留步。”苏落雪望向那个窈窕的背影。
虽然心中极为不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苑音长得极好,是那种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可是养女终究是养女,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清肃伯府夫人最是看重门第身家,上一世她这个妹妹嫁入伯府后身份才被揭穿,也引来了伯府夫人好一顿刁难,若不是世子在中间转圜相互,她又岂会好过。
更何况是现在,她还未过门,只怕是连这门婚事都快不成了。
“妹妹占了我的身份,同尹世子订了亲,可是现如今我回来了,不知妹妹可愿将婚事还我?”
苏苑音蹙眉,有些不解她为何能就这么理智气壮的提出这些要求。
若是就事论事,她并没有什么亏欠苏落雪的地方,她很感恩苏家给她的一切,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苏落雪。
只因两人一样的流落在外,但所处的境遇却大不相同,只因自己平白代替她进了苏府,在双亲膝下承恩,所以她便就觉得是自己欠她么。
苏苑音笑笑,语气却并不软和:“我竟不知自己的婚事如何就成了姐姐的了?”
苏落雪听罢,像是颇为遗憾:“既然妹妹不愿意主动还来,那姐姐便就要亲手了来抢了呢。”
不过就是那个计谋她再使一遍罢了,上一世她能得逞,那么这次她也必然可以。
互不投机,两人只是不欢而散。
只用晚膳时,苏蕴之从书院回来,路上带了两份礼物。
按理他该为苏落雪准备一份见面礼的,只路上看见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簪子格外有趣,便就也顺手买了回来,正好想着也送份礼给苑音。
席上,苏蕴之送了一支錾花百鹤玉镯子给苏落雪,是上好的玉,做工也精巧,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苏落雪眼睛一亮,难得的露出个笑脸,小心翼翼接过后,怯生生打量起来,显然是欢喜这个礼物的。
宋氏见女儿这幅样子,心里不由得泛酸,只觉得是因为自己给她的太少了,所以看到这个镯子才这么开心,更在心底下定决心要好好弥补她。
见苏落雪收了镯子,苏蕴之才拿出那个兔子发簪递给一旁静默不语的苏苑音。
“路上看见的,觉得有趣就顺手买来了,阿音看看可还喜欢。”
苏苑音也是眼前一亮,这个发簪虽是不及那个镯子贵重,可是胜在别出心裁,看着就喜庆。
苏苑音笑着道谢,正欲伸手接过时,正好听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