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曦帝似有似无的收回了视线,经萧阙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
他看了看众人,也并未计较方才萧阙的放肆,只色有些严肃:“张昌横死一事,朕每念及往日情谊便就痛心疾首,张爱卿也算是随我走了一路之人,纵使有千般不是,还应当交由大理寺处置,可那贼子狂妄至此,今日叫诸位来,就是商议如何将那贼子狂徒缉拿归案。”
...
萧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
言二在殿外守了半夜,面上瞧着像是无半点表情,心中却忐忑无比,因要进宫,身上没带着平日里惯用的佩剑,他瞧着旁边那带刀侍卫手中的剑已经半晌,做下了若是殿内生变就夺了刀闯出去的打算,直到最后见到了萧阙这念头才消停。
萧阙进到了马车之中,将胸上穴位处用来阻断气血的金针拔下,再压不住胸间翻涌的气血,吐出了一口血。
言二在车外听见了动静,赶紧掀帘进来看。
主子腹部的伤势已经处理过,体内的毒也已经解了,怎会又好端端的吐血。
萧阙抹去血迹,摆了摆手,放松着身子靠在软枕上,疲倦阖上眸子:“不过是饮了一些掺了红茸的醒酒汤,不碍事了。”
言二闻言却是一惊,这如何叫做不碍事。
红茸虽说平日里也用做药,可大补,却也是有忌讳的。
若是身受内伤之人误服下红茸,那便就是适得其反,非但不利于伤势,还会加剧内伤恶化。
内伤本就难愈,加上红茸便就是催命的毒药,所以这药宫里宫外一般都不常用。
这恐怕是永曦帝的刻意试探,只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永曦帝当真是狠毒至极。”素来沉默寡言的言二也愤恨道。
萧阙讥笑一声,永曦就连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在试探,若是不阴狠些,又怎能够坐稳那个位子了。
“回王府吧。”他道。
离皇宫最近的应该是玉笙楼,就算他将马车驾得再平稳,却也会难免有颠簸,现下最应当做的也是回玉笙楼去服药养伤。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回王府?
言二压下心头疑惑,拿过一块毯子细细给萧阙掖了掖,正准备放下车帘的时候,却又听萧阙补充道:“路过苏府的时候停一停罢。”
也不知她今日在如意楼等了多久,不过她那般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恐怕是未时一到便就走了吧。
且她还是那最记仇的,这事后还不知会如何想他。
天色这般晚,言二不知主子要去苏府做什么,但还是并未多言,赶着马车到了苏府,还颇为上道地将马车停到了一墙之隔的后院南侧,离此处不远便就是苏姑娘的院子。
他来这儿寻过春棋几回,倒是记得清楚。
言二将马车停稳,小心翼翼掀开帘子,尽量不叫冷风给吹进来:“主子,苏府到了,此处翻过墙再行不过十来步,便就是苏姑娘的院子,你现下行动不便,若是想见苏姑娘,属下这就去将人给带过来。”
萧阙听罢,好看的眉又是微微一挑:“你对此处倒是颇为熟悉。”
言二听着主子话中似是像另有所指,赶忙摆摆手自证清白:“属下只是来寻过几次春棋,并未见过苏姑娘。”
萧阙不过是打趣,听到对方的回答倒是有些意外。
想不到言二瞧着像是个不通人情世故呆子,做事倒竟是这般...深藏不露。
只若是言二当真将苏苑音给带了过来,叫她瞧见自己现下这幅样子,还指不定她要如何奚落于他。
况且现下,人怕是早已经歇下了,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再梦见过自己欺负她。
尽管是这样想,可是此刻他还当真像是魔怔了一般,极想要见见她。
“不必将人带来了,稍等片刻便就回府吧。”
他出声,将所有肆意疯涨的情绪都按下。
也算是来赴约了吧,只是迟了些。
言二不作它想,听话地点点头。
再后来,好像从一墙之隔的南侧院子中,传来了一阵浅浅弦音。
萧阙愣了愣,听出是她在弹曲子,不由的笑了笑。
突然之间像是有一股暖意涌入心间,他又慢慢阖上眸子,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连从那点子痛楚好像都迟钝了许多。
好像本该是极难熬的夜,却又不是那么难熬了。
...
苏苑音不知何故,自从如意楼回来之后便就一直心不宁。
深受其扰却又不知原由。
她好不容易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也决定要正视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却忘了,她无论做什么事,从来就都不顺遂。
或许从始至终一直泥足深陷的人便就只是她自己。
萧阙就是准备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他的意思。
那日他的出手相救是意外,他跟苏齐岳说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自嘲笑笑,索性是再难安眠,起身披起一件外衫行至桌前,想练练字来抵去心间的那点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