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心中疑惑,但苏苑音听罢还是接过香,步至那祭台前,肃目地拜了拜。
贤妃瞧见不远处那身姿纤细的姑娘,眼睛又是不由得一酸,对着身侧的芸贵妃道:“若是当年时雨腹中的胎儿没夭折,现下也该有苑音这般大了吧。也还真就是造化弄人,记得当时还未进宫来,尘岱又常常因公务见不到人影,时雨还是我常去她府上照应着的,她的肚子也是我瞧着一天天大起来的。
我当时还同她说,要是她生了个女孩,便就赐给旼儿,若是男孩,我便就将轻尘许给他,定要与她亲上加亲,可是怎好好地就生了这意外呢。
贤妃越说眼中积蓄着的泪花越多,本就是才刚刚搭上的泪弦又蓦地崩开。
“从前怎不知张牙舞爪的公府嫡女竟还是个泪包呢,你倒是也不怕薛时雨笑你。”芸贵妃开口道,话中虽带着些奚落,但是手上却将一块绢帕递了过去。
贤妃破涕而笑地接过那手帕:“一年不过也就这么一回,还不许人掉掉眼泪么,时雨从来都同我最好,才不会笑我。”
话音落,芸贵妃带上了个极浅的笑意,有些怅然道:“薛时雨,尘岱以及所有人,都决不会枉死。”
只是芸贵妃的话音太浅,贤妃听不清,刚上完香转过身来的苏苑音亦是听不清。
但是她瞧得真切,方才那一瞬,她好似瞧见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满目带着恨意与决绝的芸贵妃。
宫人将临时弄出来的祭坛收拾好,贤妃为祭奠故人而操劳了一早,加之心情郁郁,提不起什么兴致,只说是先走。
芸贵妃自并不会强留,只是将越走越远的人瞧了个半晌。
“贵妃娘娘,我有一事不明,那位薛夫人忌日应当不在今日,且为何是选在甘泉宫中?”苏苑音问。
芸贵妃听罢,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讥讽:“自是宫中有人见不得这般。”
芸贵妃也没说是谁,但是苏苑音却一听就知道是何人。
此前在府上,听兄长和听父亲说的那番话便就不难看出,当年的安定县一案,就是当今圣上一块提不得的逆鳞。
只怕是同那桩事有关的人,于他而言都是犯忌讳。
“这甘泉宫人少,清净,也是万怜她们平日里常来的地方。万怜是个有情有义的,夹在中间必定不好受,但是也从不会忘记这事,年年如此。”芸贵妃笑笑,想起以前万怜最是盛气凌人的主,最能惹事儿的祸事头子,现在却心中气性全无,半点无从前的采。
苏苑音点点头,原来贤妃便就连二皇子的亲事也不露面,竟是因为这般。
只现下也来不及揣度永曦帝这般忌讳这些的用意,她更关心的是萧阙此刻的处境,以及可疑的白慈。
若是白慈有问题,那么在此处,她们说什么做什么都全然落尽了那人的眼里。
先不论贵妃娘娘她们待如何,只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总是会叫她不大痛快。
“听说萧阙被软禁了。”她开口,没掩饰自己的担忧。
贵妃敛眸抬脚走了几步,苏苑音自是跟在身后。
“轻尘说予你的?”
苏苑音点点头,等着贵妃的后话。
芸贵妃走得慢,抬头看了看,晴空一碧如洗。
“暴雨后的天,才总是格外晴不是么。”
苏苑音捉摸不透芸贵妃这番话的用意,蹙着眉心里发疑。
芸贵妃回眼再瞧她时,已然是恢复了如常色。
“到底还只是软禁,皇上还未有下一步表态之前,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莫要担忧,就好生在甘泉宫中,多找找乐子少些忧思。”
芸贵妃话罢,却不偏不倚地将她正想提出辞行提前回京的念头给堵住。
她虽确实放心不下,但是现下也还得先从命。
“苑音遵命。”她点头行了个礼,当做是听从。
芸贵妃轻笑着拍了拍她,不慢不紧走了几步,又听她问自己:“没成想贵妃娘娘这次来,没带着红枫姐姐,倒是带上了白慈姑姑。我此前还以为贵妃娘娘最喜爱的除了青叶便就是红枫了呢。”
芸贵妃笑笑,想起方才是白慈将人带来的,这般问实也不太稀。
“白慈是我进宫时就跟在身边的,平素里话是少了些,人也古板,但却是也忠心耿耿的,我也用得顺手。红枫太吵了,来了此处我还能安生静养么。”
忠心耿耿么。
若是真照着芸贵妃这般说,那是不是她近日来都太过于敏感想得太多了呢。
“这白慈泡茶手艺极好,听说你也是个行家,不若改日叫你们切磋切磋。”芸贵妃道。
“那苑音可得好好下功夫努力准备一番了,否则只怕在白慈姑姑面前不值一提,白白丢了丑惹得大家笑话。”苏苑音笑着应承,心里也松快了些,既然芸贵妃说那白慈没问题,那想必定是她多虑了。
苏苑音陪着芸贵妃逛了一下午的园子,也不知怎地,不在宫中的芸贵妃反倒是要更有精些,还盘算着明日去甘泉宫后头的那河里去钓鱼。
苏苑音只是顺着人的话,事事应承,后来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寢殿。
苏苑音回来时,言二已经早早在玉暖阁中候着。
她叫上言二,径直进了屋子,她本是怀疑白慈,可是经过方才的旁敲侧击的打探,应是她多虑,或许她本就是替芸贵妃在办事。
待实在口干地喝了口温水,她也没先过问昨日他打探得如何,只是道:“你主子都被软禁了,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坐得住。”
言二知再瞒不下去,开口道:“主子先前有交代,叫我先待在姑娘身边,之后再听命行事。”
听着倒像是事先便就做好了准备的模样,他是在以退为进么。
“他想要做什么?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