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手心空荡荡,那个她分明还死死抓住了的人已经不见了。
不及多想,她掀被下地,将守在一旁的夏琴给惊动。
“小姐,你想要做什么吩咐我就好,现在时辰还尚早,你不若再歇一歇?”
见小姐赤着脚就下了地,夏琴上前扶住人,递来绣鞋,柔声道。
若不是昨夜里轻尘公主亲自将人送了回来,他们都还不知道出了那样大的事,芸贵妃被萧阙派人带走,皇上亲自追出城去,萧世子被困在南城门身受重伤,那些人甚至还对她家小姐都出了手,最后还将人逼得急火攻心晕过去,才养好的手又牵扯到了旧伤,重新伤了骨头。
这大小姐的姑爷做下这些事了倒是当真绝情,到底也算是姻亲,竟半分不顾情面就想将人往死里逼。
“来不及了,我要去救人。”
苏苑音没理人,自顾自往外头走,夏琴劝了一路也没将人劝住,只急得忙跟紧人。
门甫一被开开,看见外头站着的人,夏琴才松了口气。
苏蕴之看了看人,露出少有的严肃,语气有些强硬:“你哪儿都不许去,好好回去养伤。”
“我没事。”她蹙眉反驳,作势要走又被拦住。
他道:“萧阙暂时没事,那头有三皇子看着,倒是你,如果就连你都出了什么岔子,还想如何救他?”
苏苑音立在门口没动,但是已然是将话给听进去了,不似方才那般横冲直撞,只是慢慢屈膝蹲下,有些无力,也有些不甘,但是更多的是愤怒。
恨作恶的人肆无忌惮,恨自己力量太弱小,什么都改变不了。
蒙冤阖族流放的洛家,不得已抛夫弃子委身于他人的芸贵妃,被困死于安定县的尘少卿夫妇,满腔忠勇却仍旧等不来一声道歉,被猜忌逼退至西南的薛家满门,被赶尽杀绝的萧阙...
发生在她眼前的事,哪里有什么公道。
良久,她出声,问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兄长,这个王朝当真有存在的必要吗?”
纵使是在苏府,但是此言太过于容易惹人非议,夏琴当即就被惊出一声冷汗,环顾了一圈才赶忙蹲下抱住苏苑音:“小姐身子还未大好,接下来还有更棘手的事要做,得养足了精才能应对不是?”
苏苑音叹了口,没等到他的回答,最后还是点点头,依言起身被扶了回去。
苏蕴之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攥紧了手。
最后萧阙还是被带到诏狱。
纵使那个指认他的人改了口,纵使有朝臣反对,纵使是贤妃亲自出面,都没能改变永熙帝的决定。
他要梁州的兵符,要逼阿芸自己乖乖回来。
所以他说有罪那便就是有罪,他要是不放人那便就谁也奈何不了他。
诏狱之中,处处都见不得光,寸草不生之所,阴冷得厉害,空气中总是似有似无地传来一阵阵血腥味,平白叫人作呕。
三皇子带着御医进去瞧人时,萧阙就已经醒了。
见到来的是三皇子,萧阙淡淡收回视线,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三皇子瞧着人此番的落魄样,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在杀了南城门内那么多侍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这幅境地。
“曾经你还是个聪明人,现在怎么还越活越回去,叫自己置身于这般险境。”
说罢,他又叹口气,其实他也知,反常的还不只是萧阙,就连二皇兄,甚至的父皇,都一改往日的模样,非要死死抓着人不放,摆明了就是不死不休,现下索性也不整那些虚的,丝毫不惧任何非议,直接将人关到这诏狱里头来。
诏狱是什么地方?一旦进来便就别想活着出去的地方。
他此番来能够进来已然是使了不少手段,也亏得是现下芸贵妃失踪,父皇一心扑在找人的事上,这才被他侥幸寻到个机会,还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这般容易就进来。
若是细究这一切的因,还得是那天二皇兄的大喜之日,突然闯入的郑佺。
现在想想,从萧阙杀了郑佺的那一刻开始到后来的这一切,只叫他觉得就像是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圈套。
可是二皇兄怎就这般笃定,他必定是会杀郑佺的呢?
御医给人上完药,三皇子打发了人先出去,杵在原处瞧了瞧萧阙片刻,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阙斜着睨了他一眼,只道:“想说什么便就说吧。”
瞧着他那洒脱样,都死到临头了,还像是一切都同他无关似的,倒是显得旁人替他焦急的样子显得分外可笑。
“为什么,父皇不肯放过你?你不会真的想...”
他顿住,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萧阙勾了勾唇,带着些不屑的轻笑,道:“你当真想知道?”
“当然。”他蹙眉道,不明白萧阙此刻的意味深长。
从前常常挨罚的就是他跟萧阙,他是因着偷懒耍滑,而萧阙,则是胆大到无法无天。
可纵使如此,父皇的忌讳是不是也未免也过了些?
只见萧阙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微仰起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安安心心当个不上进的皇子,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总好比无知无觉的活着,看着周围的人都变了,慢慢都离得自己越来越远,还不知原由的好。”他反口道。
“我倒羡慕你。”萧阙淡声道。
三皇子怀疑自己听错,正想再问一遍,却听他又开口道:“帮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