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默了默,前日淋了雨,昨夜在柴房一夜不敢合眼,方才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舒服,头烧得厉害,耳畔已经不知道被她自己用手揉搓了几遍,可是只要一想起方才那人朝她呼出的臭气,便就还是叫她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的恶心,。
她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巴巴来了梁州,却落到这幅光景,只怕要完不成芸贵妃重托,也不能回薛家去认祖归宗,可是怪来怪去,还是怪萧阙。
若不是他硬要收那个尤飞白为己用,又将人逼上绝路,自己又如何为被当作洛蔓笙抓来这里,若不是他见死不救...
她抹去脸上的一片湿润,眼里的水却越蓄越多,她抽抽噎噎,似是听见了外面一阵喧闹,以为又是来寻她麻烦,只是她越想越心间泛酸,懒得再无暇顾旁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叫谁好过。
门骤然被打开,那人使的力气确实极大,门带起的风晃了晃烛火,忽明忽暗,好半晌才停下。
她恶狠狠抹了一把眼,抬眼瞧去,只见来的人是便于行动的罩甲黑靴,利落打扮将身形显得修长,剑回了鞘,她没瞧见血。
见来的人是萧阙,她抽抽鼻子,无端地哭得更狠,恨不能将今日满腹的委屈全都画作那眼泪悉数吐尽。
萧阙朝着她走近,利落的眉紧紧蹙起,这才哪到哪,她凭什么哭,这就叫她受不了么,她可曾想过自己回梁州是濒死,后来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当要狠狠奚落她,来回报她对自己的背叛,对自己一腔心意的轻视。
可纵是如此想,自己只要甫一瞧见她那带着泪的眼睛,就说不出恶言。
“今日你说你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
他伸手给她抹泪,语气疏冷,手上的力道却放的极轻,那泪似是源源不断,抹了又流,抹了又流,叫他千锤万凿才炼得冷硬的心,顷刻之间就变软。
只要她说她是来找自己,不管真假,他都原谅她。
他等了半晌,见苏苑音啜泣声停,瞧了眼他:“我来梁州送芸贵妃遗物。”
他顿了顿,见她再无话,嘴角勾起些泛着冷的笑意,被情绪带起,他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她的眼尾顿时被抹红。
苏苑音吃痛抬眼,不知何故,只觉他方才还如常的眸子里突然又带上了几分白日里见到的那般疏离。
她知道,他又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阿音哄世子,其实就是洒洒水啦~
感谢宝子们追文哟!
第04章
萧阙收回了手,移开了眸子不再看她。
看着又莫名疏冷的态度,苏苑音也跟着逐渐冷静了下来。
大抵是她从未遭遇过这般事,而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所以方才两个人的情绪都像是失控。
她看着离得远些的人,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不够清楚,加之又突然提起了芸贵妃的事,所以才叫他面色不虞。
随即清了清嗓子,想解释:“贵妃希望能叫我带她来梁州瞧瞧,瞧瞧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来瞧瞧你,我带了些她的遗物,想带她来梁州入殓,王爷在此处她一定不会觉得孤单。”
萧阙睨了她一眼,不知这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是否当真是懂他们之间的情谊。
见他不做声,苏苑音也悻悻止住了话头,只问道:“你是闯进来的吗?”
夜半三更,他难道是被请上来的不成。
他没理她这种不过脑子,像是刻意同他搭话的问题,只看了看她,脸上的指痕印还没完全消下,耳朵透着异样的红,还哭得那般惨。
他不愿承认,他本是想给她教训,可刚才一路进来的时候,他是后悔的。
后悔将她一个人留在这。
纵是极尽敷衍,可是但凡入目出现一点红色,都叫他觉得碍眼,还有几人在院外鬼鬼祟祟,只要想起那种眼,都叫他感到不快。
他们凭什么敢觊觎自己都舍不得碰的东西?
她向来坚韧又豁达,若不是遇上了什么极受委屈的事,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她只会对旁人都留有善意,却将全部的绝情都加诸于自己。
除了自己以外,谁都能伤她。
萧阙沉默推门,带着苏苑音往外走。
看着沿路的尸体,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狰狞惨状,虽然也对这群山匪恨之入骨,恨不能自己亲自报仇,可是想和做毕竟是两码事,她还是会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
她看了眼身前的人,背脊直得犹如劲瘦的青松,无端叫人觉得可靠又踏实,他穿的也是梁州的服饰,袖口窄,垂眼去瞧,只能看见他自然垂落着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露在外面。
她瞧着有些意动,心中的惊惧像是找到了被抚平的地方,手钻进了他的掌心,大概是烧着的缘故,温度比他高了不少,也算是难得暖他一次。
能感觉到他微顿,可能是在犹豫要不要将她的手推开,后来可能又许是知她害怕,微顿片刻后还是任她牵着,带着人往前走。
没走两步,只觉得又被那只软弱无骨的小手扯了扯,他侧头去看,只见她头微仰,眼尾是他刚才没留意而留下的红痕,像是傲雪上的红梅,配上微扬起的眼尾,别有一番风韵。
“你能不能帮我杀个人?”她开口,叫方才莫名生起的意境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他回过头去直视着前方,都没发现自己此刻噙着一抹淡笑。
“你总得拿点实际的东西来换。”
苏苑音语塞,仿佛像是又回到了当初,他还是万般不叫人从他跟前占半点便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