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巴郡,关于芸贵妃的后事,她需要同萧阙商榷一二,且夏琴如今已经到兖州数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也该是同人辞行的时候。
“主子的行踪我也拿不准,或许当是会回来,对了,主子的生辰快到了,也算是王府这么些时日以来头一桩值得庆贺的事,苏姑娘不若就在梁州多停留些时日,留下一道热闹热闹。”
言二想起春棋同他说的话,大抵都是即将要动身的意思,主子同苏姑娘之间又一直不温不火,此一去只怕当真就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他看得实在着急,有心想要在这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将人多留些时日。
夜至,许是言二替她传了话,萧阙从军营回来,派了人来通传。
王府新丧,白帆挂了一路,满院白色灯笼,将气氛都显得低沉压抑了几分。
引路的人将苏苑音带到了萧阙院落门口就躬身退开,只叫她自个儿进去。
苏苑音看了退开的人一眼,抬脚进了萧阙的院子。
萧阙的院子里灯笼没点上几盏,到处都昏暗得瞧不真切,连风都没有半点都声响,四周静谧得厉害。
她摸着黑走上池子上的木桥,就看见了萧阙。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盏灯笼之下,没有骨头似的抱胸懒懒倚着身侧的石柱,大抵是刚沐浴完,发丝束得随意,发尾还带着些没干透的潮气。
萧阙的院子太简单,甚至是寡淡,很难叫人瞧出他平日里的半点兴趣或者是偏好。
“你找我?”他看着慢慢走来的人,问出声。
苏苑音回,将眸光又重新移回他身上,点点头。
她拿出一直被小心护在手里的木匣递给他:“这是芸贵妃生前命人交予我的,要我将它带到梁州来。”
萧阙伸手接过,将东西攥在手里没出声。
“她选择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没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永曦帝给她做了个衣冠冢,想必她定是不愿去的,来梁州是她的心愿,她将此物交予我,想必也是已经替自己选好了最后的归宿。”
她一直在瞧他,看着他眼底的黯淡,最后还是默默住了口。
这件事情里,其实他才是最无辜之人,一时之间失去两个至亲,没人顾及他。
思及此,她鬼使差地朝着人伸出手去,想安抚,想宽慰。
许是她此举突然,萧阙出于本能反应已经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力道初时重,后来才变轻了些许,恰好将她志唤回。
她抽了抽手,没抽动,抬眼想谴责,却对上了他有些幽深的眸光。
未待她开口说些什么,院中又响起一阵步子,苏苑音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随即只听见一道女声响起。
“阿阙,我说你能不能多点几盏灯?这乌漆嘛黑的每次来寻你都显得像是来做贼一样。”
一道鲜红衣裙的人影出现,似是才看见院中还有旁人,声音戛然止住。
洛蔓笙打量人片刻,眼前的女子太好认,只消一眼就将人给认出。
萧阙抬眼朝着洛蔓笙那头看去,头微偏:“有事?”
洛蔓笙听罢轻哼嗔笑:“无事就不能来寻你?我此前也没少来吧。”
萧阙蹙了蹙眉,有些听不出她现下唱的是哪出。
“好了好了,说正事,赵乾传了消息来,你确定我要在此处讲?”说罢,她视线有似有似无地瞟了眼苏苑音。
苏苑音会意,想许是有什么紧要的军情,自己现下的立场也的确不适合在此处。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那便就先不打搅了。”
说罢她向外走,原路返回在即将走出院落的时候她又不禁回头,瞧见人一前一后地往屋子里走,衣袂翩翩,只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
脑海中突然就无端地想起,她这一路上听得最多的话,萧世子同蔓笙姑娘,天造地设的璧人一对。
“以后这种惹人非议的玩笑,你最好莫要在开了。”他坐回桌前,放下手中的木匣,沉声道。
洛蔓笙不忿笑笑:“现下梁州人人都这般说,你要是不爱听,与其不让我说,不若想想如何将旁人的嘴都给堵上。但凡她对你还有半点念想,方才听到我那番说辞时都不会那般平静。你平日里事事运筹帷幄,怎到了自己的事上就糊涂得这么厉害?”
萧阙蹙眉,却没多少反驳的底气。
他想自己此生,幼时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后来突逢巨变,却也能被自己全身竖起的尖刺保护的很好,没人能伤得了他,只怎就偏生在她身上摔得起不来?
打不得骂不得,便就是连说句狠话,也都恨的不够彻底。
也因着她总是若有似无的对着自己时不时地展现出一点眷恋,就叫他晕头转向地失了志。
这种总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滋味,他当真觉得不太爽快。
洛蔓笙走后,他才慢生打开方才苏苑音交给他的木匣。
里面是一封她的绝笔信,一截断发,还有一瓣早已干枯的梨花。
他愣愣,将花瓣拿在手中沉思良久。
...
六月二十,诸事皆宜。
萧阙办了葬礼,为贵妃立了墓碑,将贵妃的遗物同瑞阳王合葬于一处。
那天来的人算不上很多,左不过萧阙几个亲信,温仪章,还有她。
她默立许久,心里一桩大事落下,却半分都不觉得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