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杀头的罪名。
“私自勾结二皇子,煽动皇子内斗,败坏朝纲,透露吏部机密,苏齐岳你可知罪?”为首的男子道,他知晓苏齐岳为人,不信他会作出这种糊涂事,临了还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已是刻意提醒,倘若他说冤枉,那或还可以翻案重查,待查清真相,赢得一线生机。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其实就是个大皇子特意为二皇子不布下的圈套,只是这二皇子也是个心狠的,再不济也是半个岳丈,眼睛都不带眨就拉出来做替死鬼。
这般兄弟阋墙的丑事皇上自是不可能叫它“发生”,所以若是找到这里头的挑唆之人,结果各自都满意。
原来皇上还未见他已经盖棺定论了。
在宦海里沉浮,他最终还是成了被丢弃的负累。
“我认。”他道。
“这本名册近日已经陆续被完善好,还请陈大人代为转交陛下,算是全了我在吏部做下的最后一桩事吧。”
他感念永曦帝昔日提拔,泯着良心做了不少事,为人也越发圆滑世故,很多时候都只敢怒不敢言。说来也可笑,若是问他还剩多少从前的初心,那定是少得可怜。
只好在他有一个酷似他从前模样的长子,敢做不忿之事,敢鸣不平之言,他想用自己的死来警示长子,莫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与来处,莫要落得同他一般的下场。
于苏落雪,亏欠两清,只唯有那个从来叫他省心又聪慧的女儿,他还是放心不下,日后的路还必定会更艰难,只盼她能全心中所想,平安顺遂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因为苏齐岳一人担下了所有罪责,直接就发落被即刻问斩。
说来也讽刺,苏齐岳平日里交友无数,只临了时,偌大朝堂之上,竟只有平素里就没什么交集的三皇子站出来为他求情,只并不奏效。
受苏齐岳牵连,苏府被抄家,苏蕴之自然也官身不保,而惹出事端的二皇子只受三言两语训诫。
几个皇子里就数三皇子出生最低微,一个没有依仗又无权无势的皇子,能安然立在乱局之中已然不易,说的话又能有什么重量。
而苏落雪先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心寒,她都已经向萧旼投诚,换来的却是不屑一顾的背叛。
此前她还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可最后竟当真被父亲说中,他们成了最先被舍弃的负累。
听说萧旼回来,她也不顾旁人阻拦,径直闯进了萧旼的书房。
似是早料到她回来,萧旼并没多少意外,这次名册之事是他失算,因着着急扩充自己的势力,反倒正掉进了他那好兄长设下的圈套里,叫他平白受了一顿训斥,还折了一个兴许能牵扯住萧阙的人。
“求殿下救我父亲。”苏落雪跪地抽泣,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模样,此刻却也动摇不了半分他的冷硬心肠。
这些日子因为那名册的缘故,他们之间相处还算是融洽,他也颇为沉溺在她的温柔小意中,两人之间似是小别胜新婚的夫妇,也算如胶似漆。
“父皇已经亲口下了死令,前一个替你父亲求情的现在已经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奄奄一息抬回府了。”萧旼道,不难听出的拒绝。
“殿下又何必拿这些理由来搪塞我,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现在牵连了父亲,你让我日后如何心安?”她不依不饶,平日里这么一闹基本都是有求必应,哪知现下那人竟还在无动于衷,她紧了紧袖下的手,已经快有些忍耐不下去想要发作。
“雪儿你又何必这般,据我所知你未出阁之前在府上也并不受宠,教书习字都将你排除在外,后来还不顾你名声替你退婚,若是顾及你,早在你第一次回去讨要名册的时候就应当给你了。”
他说罢见她仍旧蜷首垂泪,并没将他方才的话给听进去,他也索性不再兜圈子直言揭露:“若是你当真顾忌他,当初又怎会帮我去偷那个名册。雪儿承认吧,我们其实都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我是,你也是。”
他说罢还是起身去扶她,于这件事上是他亏欠,且他对她身上的热乎劲儿也还没过去。
先不提他们究竟待她如何,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木偶,再是如何都是她的父亲、家人。
她躲开他的手不住的摇头,嘴里呢喃着不是,她不愿承认,自己才不是他口中的那样。
“夫人,老爷已经被压上刑场了,快来不及了!”画屏在外头提醒了一声,萧旼蹙眉,命外头的侍卫将人给拖下去。
这个态度又有什么好说,不是早就决定好见死不救了么。
苏落雪身子一震,孤注一掷的站起,瞧着他的眼里泪跟恨掺杂在一起。
“你也知道苏苑音同我父亲感情最深厚,便就是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得靠边儿,若是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苏苑音报复么?她身后可还有个兖州的薛家。”
临了时那日她做下也能护好他们的承诺越发显得讽刺,最后还是得将苏苑音搬出来。
可饶是这般,萧旼却不以为意地笑笑。
若是他没从父皇口里听到那件事也就是罢了,现在既然知晓了又有何忌惮,薛家人没有不固执的,他们敢赌上那阖府的百年英名,不惜下场来救一个外孙女的养父?
要是敢,怎会忍气吞声这般久。
“我若是没有权衡好,怎会选择牺牲他?且你该知晓,也是他为包庇你我,甘愿认下罪的,也算是终于能发挥些效用,算是死得其所,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好好待你叫他放心。”
苏落雪替听着他居高临下又不以为意的语气,话中仿佛说的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事物,她本以为与虎谋皮,只要小心谨慎,也能达成心中所愿,却没想到头来只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心中情绪汹涌,悔悟已晚,恨不能亲手杀了他解心头之恨,却突然觉得腹部抽痛,身下涌出一阵暖流,低头一看,是一滩深红的血。
萧旼也难得露出些惊慌之色,正欲来扶人,却只被她用力给推开。
阵阵绞痛让她几乎要昏厥,似是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在流逝,一阵沉重的无力感席来,她什么都留不下来。
她流泪冷哂:“报应,都是报应啊。”
...
苏蕴之赶回上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苏齐岳被施以斩首之刑,最后也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只瞧见一个穿素服的姑娘在替他父亲收敛尸骨。
他似是突然失了魂一般,有些耳鸣,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看着眼前的惨状愣怔着一步步挪着步子,目之所及之处都失了色彩,而他似行尸走肉,木着脸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