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苏苑音早早来送,这行军打仗的事她插不上手,只盼着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齐军人数虽多,但是论兵强马壮确实不敌的。
加之外祖父身经百战,尽管逐渐式微,威名犹在,若是上阵,对敌方就是十足的威慑。
即便就是对上举几路人马之力的齐军,也未必会落到下风,谁胜谁败都未有定数。
宋氏在兖州停留了几日后,拒绝了苏苑音的挽留,又独身回了平州。
她惯是同这个女儿亲近不起来,现在中间又隔了层愧疚,心里越敬佩她,瞧见她的时候越抬不起头来。
除了刚见面那日,两人之间也少有什么话说,见她执意要走,苏苑音没强留,倒是亲自去送行了。
宋氏就是个这样的人,没读过什么书,又被父亲保护得太好,说话可过不上什么脑子,不会说敞亮话,也会被苏落雪当枪使了这么多回。
见苏苑音来送她,她叹了口气,没脸面再说什么,催着人回去。
末了才又想起苏蕴之,不放心提了提,他们兄妹俩感情好,若是蕴之有什么消息,她必定也会先知晓。
苏苑音点点头,叫人放心,将一早准备好的盘缠递过去,除却父亲的那一份,宋氏也为她添置了不少,大抵是连自己的私库都动了。
送走宋氏之后,苏苑音没回府,径直去了善草堂。
大皇子已经在广汉整军,大战在即,舅父舅母只能留在兖州坐镇,虽嘴上不说,表现出来的,却是肉眼可见的焦躁,舅母倒是还好些,每日巡察练兵都照旧,却也会看着送来的军报枯坐到了深夜。
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行军打仗她帮不上忙,只是善草堂的药有效,就连外祖父也赞过。
既是抗击不了敌人,那就尽量减少伤亡,多出一份力,帮着佘涂做金疮药。
再做出手头上这批药的前夕,广汉两军已经交上了手。
先前几次交手在薛鸣岐的带领下,都打得迂回,齐军节奏被打断,乱得一塌糊涂,在薛鸣岐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已经深谙薛鸣岐的行事章法,所以这次齐军来势汹汹,大抵是不想给他们喘息的间隙,就是强行要逼他们出来硬碰。
战火延绵了两天,再难有什么消息进来。
苏苑音佘涂几人在善草堂里熬了两天,最后终是紧赶慢赶,做好了定下的数额。
若是有了这些药,也不至于在交战中因救治不及而人数折损得厉害。
只是眼下得用的人没有几个,原定是要舅母去押送物资,可临了兖州边境突然出现异动,大抵是大皇子那边的人有意为之,想将舅父舅母都绊在兖州,使不上力去驰援。
能千方百计来阻,想来是现在齐军在广汉形式不算是太客观,薛家又个个都是将才,怕他们带来人力或是物力的支援,所以才会如此忌惮,费尽心思也要将他们拖在兖州,那既然越是如此,越不能叫他们得逞。
护送物资也是紧要的事,且这是佘涂的新药,她试过,能加速伤口愈合,用于现在这种情况再合适不过。
苏苑音随即自告奋勇,想顶了舅母的差事亲自去一趟广汉。
虽不得不承认她能临危不乱又办事稳妥,只是她没有半点武艺傍身,好端端一个姑娘子家行事却颇为孤勇,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上次在红霞山就以身犯险差点将自己搭进去,如此这般,薛时山哪里肯答应。
只时雨这个女儿也当真是犟得厉害,若是不松口,她就一直寻来,嘴里的理由也各种各样,能说会道,每个理由都能叫他轻易就动摇。
后来就连缙云都来替她说话,若日后萧阙当真能问鼎,阿音若是一味养在深闺不经半点风霜,哪里能制得住他,再有阿音也全然不瞧着的那般柔弱,若是还没做就觉得她做不好才是瞧不起她。
薛时山受教,晚上苏苑音再来的时候他就改了口。
苏苑音大喜,忙告退回自己院子里收拾行李,模样当真是急得不行,薛时山想嘱咐的话停在了嘴边,瞧着人利索离去的背影,思绪一下子又飘远去,不禁又想起了时雨,倘若她现在亦是还在伤了一阵也强打起精,连夜赶往边境。
从长平到广汉一共三天,苏苑音骑马已经驾轻就熟,带着几名薛家军连夜赶路,因着梁州各处都在严防死守,一路上都格外顺畅,第二日晚就到了广汉。
踏着夜色进城的时候,两军正在休战,彼此之间都各有损伤,听说是送物资的来了,也没瞧是谁来了,只忙着招呼众人来卸货,苏苑音下马的时候脚步都已经有些虚浮,兀自去扶着柱子缓了缓,面色才算是好了些。
这回她确实是勉强了,好在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她对此还尚算作是满意。
“苏姑娘?”
身后忽地想起一道耳熟的声音,苏苑音睁起眸子回头,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瞧见何满。
她牵起点儿笑,还未待说话,饿了许久的肚子先抗|议,凭空发出些声响,好在此处人来人往的喧闹,大抵是听不太清楚。
她失笑,也暂且顾不上叙旧,只道:“有吃的么?”
何满稍愣,眼前的苏姑娘似是同记忆当中的又有些不一样,不似高洁霜雪,沾染红尘,更坚毅狡黠。
“跟我来吧。”他低笑。
苏苑音吃完才去找外祖父跟薛鸣岐。
何满牢靠,医术又精湛,医馆中若是有他坐镇,可少很多后顾之忧。
方才她顺带瞧了瞧,安置在医馆中的人并不是很多。
之前的推测大抵是错不了,如今的局面应当还算作是明朗,最起码人数不占优,但是目前他们并不算是太被动。
外祖父跟薛鸣岐现下都在长史的府邸上,苏苑音到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薛鸣岐。
薛鸣岐一身青白色袍服,身后披了件玄色大氅,昏暗的灯笼之下瞧不出什么面色,只瞧起来很是畏寒的模样,伤倒是不见有。
苏苑音想起此前听舅母口中提起过的话,再度瞧着他时,心情尚算作复杂,失得连表兄都忘记了唤。
他倒是也不恼,只是有些意外,前日从兖州来的信不久前才到他手中,该明日才到的人现下就出现在城中,想来是一路上没怎么休息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