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话,似烟般一下就消散在这空荡无人的屋内,这些话能传达的到顏亚耳边吗?我心里没有答案。
在那天回去过夜的晚上,那是我在梦里见到顏亚,那是一个全白的世界,映入眼帘的只有各自对立的两张木椅和一张木桌,就像高中时他在偶尔没去他家的时间,他在放学后为我进行课后辅导时的画面。
顏亚已经坐在椅上用着桌上的纸笔不停埋头写着字,儘管我已经坐在他面前了,他也依旧没有抬头起来看我。
看着他写了很久的字的我并没感觉到任何不耐,只感到许久未曾有过的平静,甚至无比感谢能再次看到他,不管他看不看到我、愿不愿意理会我,我都已经非常满足。
良久,顏亚才停笔把纸转向给我,我下意识就读起上面的内容:
“好久不见,这两年我很好。
上次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说的那些话应该伤到你了吧…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不管是谁都不需要为我的死负责,因为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决定的,是我选择逃避去解决那些问题,因为我没有勇气和胆量去面对往后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况。
我也想过让自己好过一点,把死推给伤害过我的人身上就好,但是这种心理作用对我很难起到效果,因为我始终都很清醒,我的决定根本就与他人无关。
我也没那个资格说你自私胆小,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就已经自私的伤害到那些在意我的人,还让你去背负和我的父母坦白的压力,但我之前还没办法处理好面对你的心情,让你等了两年,对不起。
不要自责好吗?也不要觉得是欺负我的人的错,因为没有谁是不曾自私的,谁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事情,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我和这个环境价值观不同罢了。
我知道你一定听不进去,但…陆允,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喜欢着你吗?我喜欢你做什么事都能以乐观心态去面对的模样,你说你一无是处、没想过活着,可是你散发的都是能让人钦羡的光呀,那是会让人想靠近的暖光,你很好,真的。
我不会强求你,如果你听完这些你真的想陪我离开,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理解你说的那种绝望,向上向下都是一片空荡的空虚,但当你有那样的感觉时,希望你能记得我会接住你,带你回家。”
看完这些话,我望向顏亚对我露出的温暖笑容,恍惚间我的脑海中以前读书时看到无意记起的一句古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的生死相隔,但是在我们彼此心中却又是如此记掛着对方,不然我也不会在失忆时见到顏亚就对他的过去產生好、顏亚也不会强忍着心痛每晚都陪伴着我。
那是本该是多少失意不安的夜晚呢?
最终,盈在我眼眶的泪水在我起身去拥抱顏亚时落在了他的肩上,一滴两滴…最后匯集成了流线,但是这次我没哭出声,只是轻颤着,顏亚略为冰凉的手轻抚着我的背,我哽咽般断断续续地说着:
「对不起…那时候——我要是能保护你就好了,谢谢你…谢谢你不恨我…」
「允——我从来没恨过你,就算是选择离开之前都是,那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所以别再觉得都是自己的不对了,你就算有不对,那也不是让我选择离开的原因……我也谢谢你,能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我们…能和好吗?」
顏亚的声音在起初还是沉稳的,在说到谢谢时也渐渐模糊了沉稳,多了份哭腔,我猜顏亚也是哭了。
想到刚才顏亚用手写的样子,就回想起我们以前吵架,顏亚因为很容易吵到一半就骂哭了,所以他只要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说到哭就会用写下来的,虽然我往往都会还在气头上,但还是都会憋着气等他写完。
如果我没耐性了说他写太慢,他都会瞪我一眼撇一句:要不你来写,但当他说完后我都会被他逗笑,一下就消气也就不吵了,但是事后还是会说清楚讲明白。
想到这些过往的种种,又回想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那些已经造成的伤痕,顏亚决定原谅那些不成熟的我所对他的伤害,我还什么要执拗不原谅那时的自己?
是想加深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吗?但仔细想来,我的世界不就正是由你存在而有所眷恋的吗?
我破涕而笑。
「嗯。」
那夜很长,我和顏亚回忆了很多我们高中时的回忆,其中回想到写字时,我也不免对刚才他最初用手写的方式、在他耳边气声揶揄:
「你都说谢谢说到哭了,怎么不用写的?」
「我想用说的不行吗?你不高兴?」
顏亚望着我感觉有些紧张,我望着他不老的侧脸,心里涌起的满满都是眷恋和疼惜之时,而更加发紧的搂住了顏亚:
「我很高兴呀,特别高兴。」
「唔……允——你先松开我一下。」顏亚一面呵呵地笑着一面微微挣脱出我的怀抱,在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时,他突然凑上我的脸颊,当我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覆盖住我时,顏亚已经吻了我。
顏亚的吻比起我来的更细水长流的柔情蜜意,他总说我的唇就像火,一吻就容易让他动情,但是比起我自己,我更喜欢和顏亚在一起时感受到的温暖珍视。
这个吻让我充分的感受到顏亚的存在,彼此最为柔软之处相互的牵绊着,鼻息也随着牵绊交融,这样的时光我多希望能够再久些。
绵长的吻短暂结束间,顏亚纤细的双手缠住了我的后颈,用着少见特别认真却也是特别温暖的目光、鼻尖对着我的鼻尖的直视着我,声音像是私语般的呢喃着:
「再试试看看这个世界吧…累了再来看看我,我都在——儘管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就这样走着走着总会走出自己没想过的样子的,不是吗?」
听着他的话,我微笑不语,但回应他的是稍稍用力回顶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们同时笑了开来。
从夜晚到白昼之时,我再次悠悠转醒,我依旧睡在自己的房间,过一个夜晚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地球仍规律性自转,旭日仍旧东昇,也许在世界上不知名的角落正迎接新生、追悼逝者——
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出现在我的身上、那细微的变化:此刻与往后,无论在何种时刻都有一双手会把我牢牢接住的踏实感、将会继续陪伴着我。
而我也会带着那个人在心中的重量,脚落在这坚实的大地上、手握着从不曾逝去的爱;再次用我们的双眼继续走向未知但此时正微微泛着晨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