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狼养大的东西,只会茹毛饮血,算不得人。”
楚姝不屑轻笑,如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恰看到底下有几个太监捧着银盘与账册上来了。
她忽然将视线投向楚言枝那张微白的小脸,逗弄似的问:“你不是想让我请御医帮你娘治病吗?你那寒酸东西无趣,我瞧不上。你这可怜样子倒有点意思,敢跟我打个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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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野性。
“楚姝,你别玩太过,我可没同意带你来参赌。要被大哥知道了,你以后都别想来了。”
刚好这时司苑太监领着人走到了门口,楚璟眼睛一瞪,他立刻止步低首,不敢进了。
楚璟对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一听这话便知她定是想和楚言枝赌兽。
上林苑斗兽,向来是给贵人们取乐的。但只看两兽厮杀,难免无趣,于是有了所谓的赌兽。
几月前有人从乌斯藏弄来了一头体型硕大的苍猊犬,被安排和野猪搏斗。犬彘互嘶互咬,当时场上血肉横飞,哀嚎不断。去年还有人安排两匹母马互斗的。也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互换了它们刚诞下的马崽,绑在各自的背上,逼它们相斗。斗到最后马崽不是被勒死就是被甩下来踩死,二马斗得两败俱伤,伏倒于地,悲鸣不已。
场面如此血腥,人群却无比兴奋。因为谁家凶兽要是斗赢了,不但押宝的人能大赚,猎者还可从中抽成。那头苍猊犬的主人就是经此一战后,直接在京城永安巷买了宅子,安了家。
不过来斗兽的大多是男子,唯有三公主楚姝从不肯落于他人之后,一有机会便来,一来就出大手笔。
圣上疼她,见屡劝不止,干脆直接辟了天字阁楼。天字阁楼上视野绝佳,底下的人却望不见这里面的情形。
作为长兄的太子楚珩却比圣上严厉得多,前几日刚放过话,说她若再去上林苑看斗兽,就禁足三个月,大小宴会都不能参加不说,连上元夜观灯也不准去了。
楚姝嘴上答应得好,转头就央求了二哥宣王楚璟。这压轴的虎狼互搏赛,她怎么可能甘心错过?
楚璟已有了自己的府邸,比楚姝自在得多,但也顾忌自家大哥,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偷偷带妹妹出来看斗兽的事。一旦楚姝参赌,上了账册,这事便瞒不住了。
然而不等他多劝,楚言枝清脆的嗓音响起了:“我敢!”
犹怕对方反悔,她还往前迈了一步。
楚璟皱了眉。
楚言枝察觉到他的不悦,垂下了眼睛,但仍立在原处不动。
楚姝撑着下巴看她,话却是对楚璟说的:“今日我不赌钱,不上账册,就由二哥您给作证,和她赌两兽哪方能赢。若我输了,就勉为其难帮她一帮。若我赢了……”
楚姝食指轻点脸颊,美眸流转,漾出笑意:“就让她给小黄豆做一个月的丫鬟,伺候它洗漱玩乐。”
小黄豆是楚姝养的一条白面黄狗,喂得膘肥体壮,楚姝常带它出门。不过就在几个月前,它被那场犬彘互斗赛吓得不轻,回去后不吃不喝好多天,楚姝心疼,好些天没带它出去了。
宫里不许养狗的,楚姝是那个例外。
楚言枝见过黄豆,也是那回在御花园里。当时楚姝抱着它,陛下笑说搂着这么胖的狗行礼多不方便,免礼吧。
“你真要帮她?”楚璟问。
楚姝瞪他:“我观斗兽好几年了,不可能输。你到底站哪头?”
楚璟嫌弃地别过脸:“都知道自己一定会赢了,那还有什么赌头?真是劳你辛苦,想让人家服侍黄豆,还特地费心找个理由。算了,只要别被大哥知道,随你们怎么样。”
楚姝听了,也不生气,赏看着自己指甲上新上的蔻丹,悠声道:“就是要找个理由啊。”
听说天字阁不赌钱,司苑太监掩下脸上的遗憾,说着吉祥话领人行礼退下,到其他看台一一登记去了。
楚姝站起身,趴到看台上,扣弄着手炉上的金镂麒麟,看了半晌后,才语气随意道:“我赌老虎赢。”
她既选了虎,楚言枝当然只能赌“狼”赢。
楚言枝湿热的手掌贴上冰凉的汉白玉栏杆,心灰了大半。
那头猛虎在她眼中变得更加可怖。
若对面是一匹真狼,她或许还能抱一点期望,但那是人,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人。
武松打虎尚且艰难,这些围观的人,哪里是真想看虎狼互搏呢?分明是想看恶虎食人。
这是一场必输的赌。
半刻钟后,赌册登记好了,各个看台的桌面上也摆放了装着细沙的漏壶,用以计时。
一切准备完毕,四面密鼓声顿起,“咚咚咚”似一场能将人淹没的暴雨。
“开笼!”
司苑太监一声令下,刹那间,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呼喝,七八个小太监上场,分别拿一根长长的铁锹,同时撬开了两只巨笼。
楚璟也站到了看台前,瞥了眼腿脚发软的楚言枝,淡声道:“实在害怕就躲到后面去。”
楚言枝一手紧握栏杆,一手死死揪着红裳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
猛虎几乎是在瞬间破笼而出,而她押的狼孩还被数根锁链捆缚着,迈不出铁笼半步。
失去一层铁栏与铁网的遮蔽,楚言枝清晰地看到了它裸露在破布之外的长手长脚与绷出筋脉的胸腹,上面全是流着血或结着痂的伤。
几个小太监管不了那么多,扔下铁锹,直接迅速跃入事先打好的地洞,麻利地合上了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