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更加惊异了,抽着旱烟跟他闲谈起来。
狼奴讨厌闻烟味,往旁边躲了躲。
“呦,针脚缝得挺密,你身上系那小娃娃的衣服该不会也是你自己做的吧?谁家小媳妇儿啊!哈哈哈!”
虽然对方语气里的讥讽意味很浓,狼奴并不计较,他从小就喜欢给殿下做衣服、缝手炉套子还有月事带,只是殿下看不太上眼,要是殿下真能娶他做“媳妇”就好了。
“小伙子手是挺巧,能做木匠,还会做衣服缝被子,你真是打京城来的?”
狼奴缝好了被子缝枕头,挑着他们的问题回答:“是,我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会,我来这是要当参将的。”
“噫,口气太大!你这做做后勤还好,参将不是你绣绣花、打打桌子椅子就能当的,甭把人笑话死了!”
狼奴不理他们了,缝完这些抱着盆进去铺床。铺完床,他打开带来的那个包袱,里面除了些零碎东西外就是他和木奴的换洗衣物,一起收置到了柜子里。
他不能在脏脏的地方乱滚,一定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不然等回去了殿下会嫌弃死他的。
全都收拾完了,他带着锤子和木料进了隔壁老伯家,帮他把破床板收拾平整,顺便帮他把被子上的补丁给缝了。老伯上去躺了躺,很满意,邀请他晚上的时候再过来吃饭。
狼奴还没答应,周围另外几家催他过去修东西了,还有的拿出来白面馒头、腊肉腊肠和鸡蛋直接放他那屋的桌上去了。
等狼奴帮完一圈忙歇息下来,天已经快要黑透了,周围渐次燃起炊烟。狼奴打水烧水、把下午时他们送来的菜简单炒了一碗出来,自己留半碗,另外半碗送给了隔壁老伯。
老伯一天顶多吃两顿,顿顿不是咸菜就窝窝头,就是窝窝头蘸咸菜,他是这年纪最大、身体情况最糟糕的,脾气还不太好,邻里虽会帮扶,平时却少有人跟他交谈。
尝了口狼奴炒的菜,老伯很是惊艳。
“你想见程副帅?”老伯倚在门口嚼着饭往隔壁问。
狼奴关了门,正在里面洗澡,闻言水声一顿:“嗯,我要当参将。”
“再等等,估计再过一两个时辰他会派人过来看看情况,不管那人同不同意,你就跟着他走,准能见到程副帅的面。”
狼奴洗完澡出来把水倒了,擦干头发给木奴换衣服。
蹲门口吃饭的几个老兵残兵看见了都要笑他,说他该把那玩意儿丢了,白天他们见他把一个小孩子玩具挂腰上,都只当他是京城来的没用纨绔,被人打一下就要哭着回去喊娘的那种,程副帅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哪可能让这样的人当参将?要不是亲眼见他几乎什么都会做,他们也觉得他在这肯定待不了两天就会主动提溜东西滚蛋。
“没有必要,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会为了别人的想法丢了木奴。”狼奴把木奴重新系回腰上,低声道,“他是殿下送我的,殿下不在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身边。”
老伯说的没错,他头发才干透,倚靠在床上休息了片刻,阿武就过来了,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来,狼奴睁开乌黑森寒的眸扫向他。
阿武站在门前目瞪口呆,把门关上了。平静两息后,他往周围打量了番,是这儿没错啊,怎么跟上午来的时候不一样?
阿武再次开了门,刚才还躺靠在床上的少年骤然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偏头垂眸看向他:“找我吗?”
莫名的强大压迫感让阿武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几步道:“是,是啊。”
他环顾周围:“你这,日子过得挺不错?他们帮你的?”
“都是他自己弄的,窗子是自己打的,床和桌椅也是他自己做的,我们都瞧见了。”老伯拄着拐杖捋着山羊胡道。
阿武难以置信,硬着头皮绕过狼奴进去瞧了瞧,一尘不染,跟翻新了一遍似的,窗上不仅糊了窗户纸还挂了蓝帘布,他屋里都没这么干净整洁过。
阿武不死心:“饭也吃上了?”
“不但吃上了,人家澡都洗完了。”老伯笑呵呵的,“行了阿武,别废话了,带他去见程副帅吧。”
“程副帅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开什么玩笑。”阿武翻了白眼,转步直接往外走。
才走两步远,一回头,少年抱剑眨眼看着他。
“跟什么跟?回去睡你的觉!”
“谁要跟你了,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
阿武倒还想再怼两句,但夜色之下,少年眸亮似雪,看着比白天时更不好惹,他收收堵在心口的那股气,快步朝程英谦的营房去了。
程英谦正与几个副将查看勘探来的地图,在沙盘上布阵商议,听到动静召阿武进来回禀,一边听一边继续摆阵。
听完阿武的话,程英谦浓眉一皱,住在西巷的那些老弱残兵大多心里有怨气,平时互相之间的争端都不少,更不可能会主动帮一个从京城来的富贵闲人忙东忙西,这叫辛什么的人真是自己收拾出那间屋的?
程英谦挥退阿武,没太把这事放心上,北地的日子第一天、第二天他或许还能过得下去,再过几天试试,又冷又没什么吃的,他那细皮嫩肉的,指定卷着铺盖就跑。
布阵遇上了瓶颈,几个副将争执一番便都抚着下巴陷入了沉默,半天没想到下一步该怎么走。
程英谦手臂撑在沙盘两端,拧眉沉思片刻,握拳敲敲额头,问门外兵士:“什么时辰了?”
“亥时六刻。”
程英谦点点头,让副将们继续看,他把兵书拿来翻翻。刚走到书桌前,他意识到什么,锐利的眸眯向门外:“刚刚说话的是谁?”
那声音听起来可不算太耳熟。
“禀将军,是那个姓辛的,搁这守一个多时辰了,赶都赶不走。”门口小将道。
程英谦不悦地拉下唇角,把兵书撂在了桌上。
那几个胡子拉碴身形魁梧的副将冥思苦想半天也觉得脑子累了,倒茶的倒茶,嚼饼的嚼饼,闻言不禁道:“将军,听说那小子有意思啊,看着毛没长齐就想当咱们的参将了?哼,我原来以为辛指挥使是多刚正不阿的人,没想到也会干出这种乱塞人的事,还塞到咱江家军来了!他这不是仗着和江元帅的那点交情瞎弄吗?偏偏江元帅没点回绝的办法!”
程英谦也闹不明白江元帅在京城那边是遇着什么事儿了,怎么要把这个大难题踢给他。碍着江辛两家的交情,他还不能直接把人打出去。
程英谦取下酒囊喝了两口:“正好你们动半天脑子也累了,把他喊进来给点教训吧。”
其中一个副将立刻朝外喊人了。